Puppy Love

                                              


　小時後他總會聽到一個男孩給另一個男孩唱歌的聲音。
　吉他顯然是那男孩最近的興趣，每一次男孩唱完另一個男孩總會呵呵的笑著，
　他總會幻想那男孩其實是為他而唱的，聽著二個孩子歡樂的笑聲，
　他總會毫無理由的對著潔白的牆壁發呆，那時的他連哭泣都不會，
　就算心中盤旋著足以毀滅的悲傷也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
　視線所及的顏色是白色的，只有窗簾是華麗的暗紅色，
　那扇窗戶是這個家唯一可以跟外界聯繫的窗口，但窗戶被牢牢的鎖死了，
　他總會爬上沙發貼在玻璃窗上，用他大大的眼睛瞪著外面的景物，
　只要能看到活著的生物就可以開心很久。

　讀書是他的興趣，也是唯一可做的事情。
　他什麼都不會，就只會讀書，
　媽媽帶好吃的食物來這裡時總會驚訝不已，
　她說他所寫的講義是國中生的考題很厲害，那是媽媽唯一對他說過的話，
　而那時他連幼稚園都還沒念，雖然翔很有天份，但母親似乎並不打算讓他就學，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一切依然沒有改變，
　也許他長高長大了，臉龐也變的比從前成熟，
　但不變的是他眼中看去的還是白色牆壁跟暗紅色窗簾，
　不知何時開始，隔壁的二個男孩的聲音再也沒有出現過，他承認剛開始非常不習慣，
　只是日子一久也漸漸淡忘了。

　在這裡他不愁吃不愁穿，但就是缺少了什麼。
　有一天，有幾位叔叔來他家，穿著藍色的衣服，腰肩上帶著跟黑道電影一樣的佩槍，
　他摸著我的頭對我說，『真是可憐呀…』
　可憐？為什麼呢？他並不懂自己哪裡算是可憐，他既沒有冷著也沒有餓著，身體也一直很健康。
　『一個人被關在這裡很寂寞吧？』


　咬著下唇，他才知道為什麼那幾位大叔要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他，
　因為他無法像他們那樣開口說話，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會，
　因為他從沒有跟人對話過，唯一接觸到的人是媽媽，但她常常一個人自言自語，
　她的眼中並沒有他，根本不像是在對他說話。

　也許在媽媽眼中，他只是她養的一條狗，吃得飽穿得暖這樣就夠了，
　她沒有關心過他身為人的感受。


　所以我才會一直覺得缺少了什麼，原來是這樣。


　『你是姓櫻井吧？唉…居然連戶口都沒有報。』
　聽那位叔叔說，沒報戶口的意思就是，從他出生一直到現在的十二年間，
　他是不被承認存在的人。
　叔叔蹲下身摸摸他，他反射性的張著大眼望著叔叔，他是喜歡人類的，
　每次從窗口看到人的時候他臉上總會不自覺的泛起笑容。
　『眼睛真漂亮啊，好吧，那你就叫翔吧？』
　叔叔得意的笑著，似乎為自己取的名字很滿意，看他開心的樣子他也彎起眼睛笑了。
　『為什麼取這個名字？。』一旁從踏入家裡開始就只是坐在沙發上喝茶的叔叔問。
　『喔，因為他終於可以飛翔了麻。』


　叔叔說的沒有錯，因為媽媽承受不了終於自殺了，
　他才可以踏出這個只有白色牆壁跟暗紅色窗簾的家，毫無拘束的去外頭闖，
　但是他們都忘了，學習飛行很簡單，要如何飛得好才是難題，
　他上了國中，不會說話的翔在班上總是格格不入，女生的情況是，當他跟她們眼神相對的時候，
　她們總會帶著害羞的笑容回應他，只是轉身又跟著自己那一掛的好友走掉了，
　有時候她們會圍在一起對著他竊竊私語，內容大多就是關於他的媽媽他的臉蛋還有他的身世背景。

　『櫻井翔？什麼麻，長那什麼臉？看了就討厭！』甲男孩說著用他的手指很大力的搓著他的額頭，額頭很快就紅成一片了。
　『幹麻都不說話？你是啞巴嗎？』
　『你成績還真好呀，是不是老師有特別優待你有對你洩題？』
　『聽說你是議員的私生子？受了委屈會不會回去哭啊？我們好怕喔！』


　額頭被搓的很痛。
　從那二位都姓堂本但是卻來自不同家庭的叔叔口中得知，他其實有個有名有勢的父親，
　但是父親從來不承認他們母子的存在，所以母親才會想把他藏起來，說難聽點，
　她根本希望他只是她養的寵物，他不是她的兒子，而她也沒有認識過父親，沒有受過任何傷害，
　她想將這一切歸於零，包刮他誕生在這世界上的事情。


　母親過世之後，父親對外一概不承認不回應，叔叔說這件事情最終還是會被父親壓下來，
　『接下來的路你得自己走，所以替你取名為翔，靠自己的翅膀去飛翔吧。』
　其實叔叔說的意思他不太懂，跟一個國一新生說什麼飛不飛翔的問題是沒有用的，
　他只知道從此以後他再也見不到媽媽了。


　自從媽媽走了以後他就再沒有回去那個家過了，
　父親雖然對外不承認他，但是給了他一棟房子，也總會默默的匯錢給他，
　每個月會派穿黑色西裝的保鑣來看看他，他們不多話，而他也剛好不會說話，
　所以都是紙上談兵，他們在白紙上寫下Q他回答A，如此這般。
　偶爾覺得有趣會在白紙底下畫畫，看過他畫的龍貓連不茍言笑的保鑣都笑了。

　這樣的日子慢慢的過也會過完，國三要畢業的那一天，
　我在畢業典禮上聽到吉他社社長唱的歌。
　是那首小時候我所聽到的歌曲，台上那個人的聲音剛好也和那名男孩的腔調類似，
　他一下子陷入回憶裡。


　白色牆壁、暗紅色窗簾、透明的玻璃窗、巷子裡的生物、彩色電視機、黑色沙發、
　好吃的食物、暖暖的棉被、厚厚的外套、國中生的考題精選講義、自言自語的媽媽
　還有他櫻井翔。
　
　其實，隔壁的那二名男孩對他的生活影響並不大，只是他們的笑聲很深刻的烙印在他的腦袋裡，
　怎麼忘也忘不了。
　那時候的他開始有了想創作的念頭。

　唱歌這樣的事情對不會說話的翔是一個挑戰，試著發出聲音，但怎麼樣都辦不到，
　喉嚨像是被一顆栗子給哽住了，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時候，有人從背後擊暈了他。

　在畢業典禮那一天被綁架應該是首例吧？
　但如此倒楣的事情他櫻井翔就是會遇到，捂著我的嘴的犯人身上有種熟悉的古龍水味，
　坐在駕駛座上開車的那個人也似曾相似。


　『對不起呀翔，我們也是逼不得已，我們保證一定不傷害你。』
　叔叔脫下那身制服，但槍還在他手上，翔不動也不反抗，
　他覺得心底叫做信任的板塊正在碎裂，好像怎麼拼也拼不回來了。


　父親令人意外的很快付了錢，二位叔叔讓我走的時候還對我說『你多吃點吧，都抓不到肉耶！』
　他笑了笑，轉身對他們揮手。


　不知不覺開始下起大雨，搞不懂為什麼人在低潮的時候老天爺總會下個雨適時的營造氣氛，
　他只是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抬頭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佇立在有白色牆壁、暗紅色窗簾的家，
　這時候隔壁傳來了吉他的聲音，那男孩開始唱著那首他很熟悉的歌，
　他盤腿坐在那裡面對白色牆壁，就跟當時一樣的場景，不同的是他學會了哭泣是什麼。

　「…媽媽。」

　聽說，每個人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媽媽就是爸爸，他不知道別人究竟是如何，
　但聽到從自己嘴裡發出的名詞，感受到喉嚨跟嘴唇在震動顫抖時，他的眼淚簌簌的流，
　事實證明，也許媽媽做的決定是對的，因為外面的路崎嶇又顛簸。
　從前寫講義只是因為媽媽的稱讚，現在就只是為了那上頭紅色的三位數字，
　到如今他還是不覺得自己可憐，雖然他們都說他缺乏了很多叫做愛的東西，
　可是踏出這個家變的不是一個人之後，缺乏的依舊缺乏，傷害反而劇增了。


　吉他跟男孩的聲音消失了，他的眼淚也終於停止，
　他爬起身走出家裡，他想看看隔壁那名男孩到底長什麼樣子。

　站在門前他轉動門把，發現並沒有鎖。
　他走進去看到的是蜘蛛絲跟滿屋子的灰塵，好像有一段時間沒人住了。
　當然，也沒有那名男孩，有的只有倒在地板上的那把吉他，跟放在吉他上的一張泛黃照片。


　裡頭有二個男孩，一個較高一個較矮，臉都已經模糊不清無法辨識，
　背後用很難看的小學生字體寫著──紀念‧再見‧MASAKI──。


　他將照片收進口袋裡，並把吉他拿起將上頭的灰塵拍掉，他們跟著我一起回到白色的世界，
　就算是爸爸不承認的私生子，就算老師特別關愛自己，就算他們總對他又打又推，
　就算他不會說話，就算他不再信任任何人，就算他沒有媽媽，就算他不會飛的又高又遠，
　就算他還是一個人，這些都沒有關係了。

　上了高中以後，創作變多他的個性也漸漸變了。
　他變的很健談，喜歡和人群在一起，尤其是跟那些內心骯髒污穢的人在一起最令他感到快樂，
　在讀書這一方面他們這麼說他是天才，但他知道這其實是小時候的努力還有熬夜得來的結果。

　這其中改變他最多的是，他變的不愛回家。
　在那個家他總會聽到好多聲音，
　有吉他聲、有男孩的笑聲、有媽媽的自言自語、有叔叔的聲音還有自己的哭泣聲。
　他嘗試過要離開，但雙腳總是不受控制的又回到這裡，
　離不開了吧？
　離不開那些紛紛擾擾的牽絆，因為無論現在再怎麼變化，他終究還是他。


　揮不開的過去如果忘不掉那就認命的記住吧，直到現在櫻井翔也還在過著這樣的日子。





＊





　沁曰＂

　　　老實說我被我自己搞哭了這樣ＸＤ
　　　哭點是在那句『媽媽』，親情是我的罩門。
　　　也許是那首歌的關係吧？（那是NINO在一日孫唱的歌)
　　　這設定是從連載還未開始就定好的。
　　　還有，其實堂本夫妻並沒有到可以當翔叔叔的年紀ＸＤ
　　　
　　　開始一一解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