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沒發生過一樣,我安然無恙的活在這個世界上,拼了命的想去挖掘屬於我的天地,
但是扼殺的卻是屬於別人的幸福,對於這樣的我,我…沒有任何異議。



 夏天快要結束了,聽著蟬鬧轟轟的叫聲,感受著這滿遍山野的寧靜,
我愛死這樣的景色,可是卻討厭存在這裡的我,綠色的樹木跟鮮豔的花草彷彿都有意識,
他告訴我〝這並不屬於你〞,我知道的,屬於我的只有無盡的回憶,沒有快樂…只有痛苦。







 今年是潤七月,度過有二個鬼月的夏季,今天同時也是很多的人開學典禮,還有八月的倒數第二天,從小我就看得到一些無形的東西,人類稱之為〝靈魂〞,他們逕自設定了鬼門開的日子,拜了一大堆水果跟餅乾,說穿了也只是填飽自己的胃,如此而已。


 還記得那年的夏季嗎?我跟你相遇的那個夏季?


 

 打從我有記憶以來,大家都告訴我〝你雖然病了,但是懂得克制絕對會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天曉得,我並不想做什麼了不起的人,那對我來說任何意義都沒有,更何況…我並不明白我哪理出了問題。


 「昴,答應媽媽…不要愛上我,也不要愛上任何人好不好?」

 
 媽媽牽著我的手,在太陽都還沒有露面的大清早裡,我看到媽媽臉上的晶瑩淚珠,隨著眼淚的滑落,被媽媽緊握著的手似乎越來越鬆了,我主動抽離了他,並且停下腳步,試著用最燦爛的笑容道



 「我不會愛上任何人的。」


 那是我跟媽媽的約定,縱使…我不知道這個約定代表著什麼樣的意思。



 從那之後,媽媽對我更是疼愛有加,爸爸雖然表面上不說卻也總是不經意得露出厭惡的表情,
無所謂,反正我本來就不喜歡任何一個人,因為那是我跟媽媽的約定,雖然擁有疼愛,但是我的內心常常都像空了一個洞一般,彷彿填也填不滿的慾望會將我掩埋,每當這種時候,媽媽就會受到驚嚇似的遠離我,逃出我的房間,直到我熟睡後她才會跟著爸爸一起進來,爸爸會擁著媽媽,帶著怨恨的表情看著我,就好像…我是惡魔的小孩。


 「昴,你要相信,你是一個正常人,只是你的慾望會比別人大的多,每當這種時候你就會失去理智做出連你自己都不懂行為,可是沒關係,你絕對不是故意的。」


 護士阿姨看到我一個人待在醫院的走廊上發呆,她好心的這麼告訴我,我看著她眨了眨眼。


 「那麼,我可以喜歡媽媽嗎?」


 護士阿姨的表情明顯的僵了一下,她顫抖著嘴角,佯裝出微笑道


 「很遺憾,不可以唷。」


 後來我知道了,原來我什麼人都不可以愛,不可以動情,因為太愛他所以我會殺了他,一切都會發生在毫無意識的狀況下,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思緒。



 原來,我打從出生開始,就被判定是潛在危險的……精神病患。


                              022.病




01


 「昴,你看新聞了嗎?有神經病大發瘋,砍了自己的親生母親耶,真可怕!」


 緩緩的提起什麼也沒裝的書包,從容的拿起暗紅色的雨傘,臉上掛著的肯定是甜美的笑容吧?


 「也許神經病也是有苦衷的啊!」


 林同學帶著〝你在開玩笑吧?〞的表情笑著,然後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隨意的踏進我的雨傘世界。


 「神經病就是瘋了麻,哪來的苦衷。」


 我盯著他的臉龐,緊握著雨傘的手柄,不著痕跡的推了他一下,他整個人跌進了旁邊的水坑裡,弄得全身都是混雑著雨水的泥巴。


 「阿…你沒事吧?林同學,不好意思喔,我剛剛有點重心不穩。」


 林同學看著我,然後自認倒楣的笑了笑,道


 「你是不是該去看一下醫生?」


 我感覺到精神的某一條線似乎斷裂了,只能說…還好我一點都不愛他,勉強的修補好自己即將爆發的情緒,我蹲下身想將他扶起,但有另外一隻手比我更快的拉起了林同學。


 「你沒事吧?」


 「沒事…謝謝你喔。」


 林同學百般感謝的看著村上遞來的毛巾跟雨傘。



 「你不用雨傘嗎?你都濕了耶!」


 淋著雨,那個好管閒事的無聊人士衝著林同學直笑,然後道


 「我跟他是舊識,有點話想聊,你全身都是泥巴,還是趕快回去比較好。」


 「啊?昴的朋友阿…那我先走了,昴…再見。」



 看著林同學離開的背影,我下意識的拿著雨傘就往前走,我跟眼前這個多事而且喜歡淋雨的傢伙沒有任何瓜葛,他要騙人是他家的事情,我不認識他就沒有義務要幫他撐雨傘,對我來說沒有幫助的人,根本沒有認識的必要。


 忽然,一隻濕搭搭的手拉住我的制服,制服的那一角被他的手沾濕了,隨即我聽到他高昂的語調。


 「你是涉谷昴,對吧?」


 
 微微轉過身,他那燦爛的笑容使我遲遲無法前進。









02

 之後的幾天,我再也沒有看到他,本來他在我的生命裡就沒有存在的必要,就算是偶然的相逢也沒有任何的意義,對我來說無欲無求,甚至沒有情感就是最好的感情,我不曾奢求過,久了之後也棄之為垃圾。


 看著手上的名片,我始終不懂為什麼他要接近我,他一定明白接近我會有多危險,那麼,就應該不會像班上的其他人一樣,傻傻的觸犯我的禁忌而不知情的受傷。



 村上信五,是以前我長跑的那家醫院院長的兒子。


 多可笑,難道我已經糟糕到連院長的兒子都對我感到好奇了嗎?永遠也忘不了當我出院的時候,那些小孩子看著我的表情,像在看一個剛從監獄裡逃出來的殺人犯,他們圍繞著我,說我是一個怪物。


 太糟糕了,因為一張名片遽然想起了這麼多的事情,我將名片狠狠的揉成一團,塞進了自己的書包裡,從那之後我再也沒有拿出來過。











03


 「昴,你是不是很久沒回醫院了?」

 呈現看不到臉蛋的姿勢,我埋頭在自己的書桌上寫日記,從會寫字開始醫院就規定我要寫日記給櫃檯的護理長看,一開始是一天一篇,到現在進化成一禮拜一篇,沒有人告訴我為什麼要寫,只是很機械式的在動筆,一點情緒也沒有,常常寫完一篇日記,腦袋裡還是空的,我也從來沒有追問過理由,我做的事情通常都不需要理由,昏暗的檯燈照耀了整間房間卻照不到埋在日記裡的我,我悶悶的沒有出聲,媽媽似乎是覺得我沒聽清楚,又以同樣的語調問了一遍。


 「昴,你是不是很久沒回醫院了?」


 動筆的姿勢停住了,我〝啪〞一聲的抬起頭,帶著不溫也不火的語氣道


 「日記,寫好了,我去洗澡。」


 和往常一樣,我留日記冷冷的放置在書桌上,讓桌上的檯燈可以照亮日記上的幾個大字-
『和平醫院-精神科』,事實上,那裡一點也不和平。


 打開了水龍頭,我還聽得到媽媽一聲聲的呼喊,閉起眼睛盡情的讓水沾濕我的臉,




 我討厭那個地方,從有記憶以來。
 









04

 常常在想,當每天早晨把眼睛睜開時,我們第一個會想到的是什麼,如果是學生想到的就是〝好煩,不想上學〞,如果是上班族想到的就是〝該死的老闆,讓我再多睡一下〞,你能想像有一天你醒來,你什麼想法也沒有嗎?你清清楚楚的明白你是醒著的,卻感覺不到什麼,連最基本的悲傷都像還未破曉的天空一樣,看不到,不清晰。


 也是一個週而復始的開始,很多精神病院出來的傢伙都敗給這樣的一個開始,因為無趣跟無力的感覺會漸漸腐蝕快樂,隨著年紀增長,開心大笑的機率只佔人生的一個小角,微不足道的快樂掩蓋不住痛苦跟煩惱,而有人說,人類是幸福的,因為只有人類才擁有情感,我不要這樣的情感難道不行嗎?事實上,我也沒有擁有過。


 今天的太陽很刺眼,可是照不到我,抬起頭我只覺得眼前的人很礙眼,他擋住了一向好好照著我的陽光。


 村上信五,這個像陽光一般的男孩,為什麼他每天都能這麼閒?難道好管閒事是他的專長?


 「讓開。」短短的說出二個字,我訝異自己透露出來的語氣,竟然帶著微微的不悅,照理來說那是不可能的,要我對別人好沒有問題,但是要我對別人兇可說是難上加上,一直活在虛假世界的我,不需要類似生氣的情緒。



 「涉谷昴,回醫院吧。」

 
 沒有停下腳步,更是在無意識之中加快了步伐,而他那句『涉谷昴,回醫院吧』一直在我每一吋神經裡彈跳不已,無法停歇。









05


 暑假快要結束的前一個禮拜,在上完繁重的課輔之後,我感覺整個人快要爆炸了,以前在病房裡掙扎難堪的感覺又回來了,縮在房間的角落,明明是夏天卻用厚重的被子蓋住不停發汗的身體,在我的房間裡沒有人會來打擾我,從醫院出來之後,在媽媽面前就算再難受也會把一切吞回肚子裡,涉谷昴,說不愛媽媽是騙人的吧?每當那樣的慾望很強烈的時候,我都會咬緊下唇,試著用疼痛喚醒自己的意識。


 不能一錯再錯,我也很想。


 「嗚……」縮在角落的我,時常咬著棉被哭泣,沒有人是可以不擁有情緒的,只是恨自己應該沒問題了吧?對吧?沒問題吧?再怎麼樣我都不會傷害我自己。







 「醒醒…涉谷昴。」





 睜開朦朧的眼,我發現咬著的棉被被換成了村上的手臂,我嚇得跳開了,然後四處張望著。




 「這裡是哪裡?」



 村上手臂上印下流著鮮血的齒痕,他卻連眉都沒皺一下,以平常無奇的語氣說出讓我幾乎崩潰的話。









 「醫院,這裡是和平醫院-精神科。」











06


 「不要…放開我,不要…放開我…放開我阿…呀~~~~」


 拼了命的槌打著,我沒有掉眼淚,只是眼睛充滿了憤怒的血絲,不停的大口喘著氣,我像是隨時都會休克的瘋子,至少在旁人眼裡我的確百分百就是精神科的病人,為什麼他要帶我回來這裡?為什麼連我要逃避的一切都要讓我面對,槌打著被我咬傷的傷口,我像在模仿如何在傷口上灑鹽般拼命的打著。



 「…………會痛的。」



 他淡淡的開口,也才這三個字,我冷靜下來了,用充滿血絲的恐怖眼神盯著早已淤清的傷口,眼淚不受控制的掉下來了。



 「涉谷昴…」他用溫柔的聲音喚著我的名,輕輕的攤開我的手,臉上掛著的笑容溫文的好像在發亮。


 「你的手…也會痛的。」


 我的手已經找不到任何白皙的地方,很難想像小小的身子是用怎麼樣的力量才會導致這樣的紅腫。



 「不會…痛的。」


 到底痛還是不痛,我已經不想去想了。














07


 緊握著村上的手,我意外的什麼夢也沒做一覺到天亮,在我的夢裡常常都有爸媽扭曲的臉孔,還有他們口口聲聲的唾棄加上哭泣,一到白天我又隱藏住這些恐懼,什麼感覺也沒有的過著人生,為什麼他要接近我?了解我病情的人…更不應該接近我,應該要怕我的。

 
 只要讓我愛上了,就隨即都會有生命危險,這樣的朋友我怎麼能讓你們擁有?
 因此,我朋友很多,卻全都是一些討厭的傢伙。


 我不能讓你們擁有。




 「嗯?你醒啦……」



 他眨了眨眼,連眼前的東西都還沒看清楚就綻放出笑容,看著他臉頰上的酒窩,我迴避了。



 「我是怎麼…來這裡的?」

 「你忘記了嗎?你暈倒了阿。」

 「是這樣嗎?」


 一點記憶也沒有,我只記得他擋住了陽光,要我回醫院,然後呢?



 「不要想了,想也沒用。」



 將視線轉回他身上,我忽然感到胸口悶悶的,有一種很重很重的東西在來回啃咬我的心。



 〝啪〞



 豪不留情的,我打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他的耳朶跟臉頰都紅成了一片,我卻在這時候笑了,毫無顧忌的笑著。




 「你不該招惹我。」















08


 我回家了,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我重新回到熟悉的生活,涉谷昴,這輩子第一次為了別人而哭泣,第一次打了一個人一個耳光,第一次這麼肆無忌憚的笑,「你不該招惹我」,以這句話作為原點,我重新回到屬於我的天地。



 「人阿,總是該吃東西的阿…」


 早餐店前,我和往常一樣經過早餐店門口,這家早餐店我一直沒有機會進來,也沒有意願要進來,媽媽總是會笑容可掬的幫我準備好一切,看著他…甚至說是,瞪著他。



 「你看你,肯定營養不良啦…臉頰都消下去了,看看我…白嫩白嫩的,絕對不會像……對了,就是這二個字可以來形容你,難民!」
 

 瞪著他,我懶的瞪下去了,跟這種人說的再多都是白費,他們只會活在自我的世界裡,任性的覺得自己是最好的,少蠢了,我不會跟你這種人說上半句話。



 「咦?等等───」



 手上多了一包燙燙的東西,雖然覺得很燙但也不懂的閃躲…


 「我橫山裕特製的蛋餅,給我吃下去!」



 得意嗎?為了一個偶然經過的陌生人做的蛋餅,這樣你開心嗎?你很開心,但是我選擇讓它的屍體躺在學校早已腐爛的垃圾桶裡,永遠不見天日。














09


 「我的茱麗葉阿…請多分一點關愛在我身上吧,在陽光灑落之時,即是我們結合之日,不要管世俗的目光,讓我們永遠、永遠為了這份愛沉醉下去吧!」



 舞台劇,很無聊的文化祭,我拖著腮幫子懶懶的看著他們唸出一段又一短肉麻且不切實際的話語,比起永遠永遠,我更相信短暫的親吻還有一個晚上的肉體接觸,真實存在過就不會消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我連親吻都沒有過,從出生就宣判我,沒有戀愛的權利,如果不小心無法控制殺了自己的妻子怎麼辦?如果在做愛的時候我殺了你那怎麼辦?所以不行。



 「涉谷,外找!」



 我不想看到那個面孔,我害怕身邊出現的陌生人,可是我不害怕眼前這個陌生人,他用一臉嚴肅的臉告訴我



 「請跟我在一起。」













10

 內博貴,一開始覺得他是個嚴肅的孩子,不只嚴肅還很莫名其妙,明明只是個剛入學的學弟,卻囔著要和我結為倫理,他可真的懂那是什麼意思?常常看到他的笑顏之後會這麼想,所謂的在一起是否就是牽牽小手、喝喝咖啡?除了這個沒有別的?


 我很放心,因為我絕對不會愛上他,就算他擁有電視明星般耀眼的光芒、俊俏的臉蛋都不會。


 第一次,我主動吻了一個人,親吻也只是那麼一回事,愛的表現在我看來只是一種嚐試,毫無忌憚的用舌尖勾引著他回應,就算聽到他的喘息我也不會有任何喜歡的感覺,內博貴這個人真的很奇妙,也許就是這樣才能成為我初吻的第一個人。





 「涉谷昴,你瘋了嗎?」



 這也是第一次,有人這麼不經意的猜中的我病症,那個人就是拉開我們彼此逕自生著悶氣的錦戶亮,我故意舔舔嘴唇,起身道



 「如果說,我本來就瘋了呢?」


 到頭來,很奇妙的內只是出來找替代品,而我剛好就是被他選中的那個人,沒什麼特別的人,情侶賭氣罷了,那不關我的事情,我只知道…親吻,也只是一種嚐試罷了。


                              022.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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