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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葉被罵的很慘。
 為了一夜的消失被二宮瞪了良久,說你相葉雅紀乾脆不要回來人間蒸發算了。
 相葉低著頭喊著抱歉抱歉。
 為了一件明顯是剛乾還皺巴巴的和服被瀧澤訓誡了大概有五個時辰…
 說你怎麼這麼任性,怎麼這麼不經大腦,要知道這和服獨一無二而且很貴,
 然後無限循環…
 相葉低著頭喊著抱歉抱歉,另加了一句…


 「反正這件衣服用不到呀。」


 瀧澤傻住了,表情有些顏面失調,相葉還沒看過瀧澤師傅這麼受打擊的樣子。
 「你不是跟太子在外面過了一夜,他應該把你說服了才對呀…難道太子是硬來的?」
 相葉嘴巴微張,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因為這件事情害他走在路上都不敢抬頭,他從以前就一直覺得宮裡的謠言傳比流星消失的速度還快。

 「我沒有要跳,我跳不出來的。」相葉恭敬且認真的對瀧澤說。
 「而且筵席我也不會參加,師傅你一定有很多話想訓誡我,但是對不起,你就算罵我個一整天我也不會妥協的。」

 瀧澤啞口無言,僵持許久最後只得揮揮手讓他離開。
 視線望向一旁的和服,他忽然感嘆了起來。
 這孩子翅膀變硬了,真的長大了呀……




 二宮最近忙碌的連下僕的人都知道他很忙碌,因為忙碌的人易怒,
 他們都以為二宮是皇太子上身,因為連泡的茶不好喝太涼了都可以唸上老半天。
 二宮一直埋首在兵法跟地圖上,一整天就是在書房跟練習場二個地方跑,
 連喝口茶的時間都不太有,偏偏茶又這麼難喝,然後相葉消失了一整夜,他當然火大了。

 要是因為自己對他的坦白,相葉就此逃避他,那他也無話可說,如果這就是相葉的選擇的話他絕對接受,反正再過幾週他就不在宮裡了,根本無所謂。


 只是腦中不斷的會浮現相葉的臉,然後撇向一旁繁雜難懂的兵書他就好想拿把刀砍人,
 就在自己真的握住愛劍想去林間砍假人時,他看到一個黑漆漆的人佇立在門口。
 二宮還以為是珍貴的人猿出沒了,著實退了好幾步,直到那個人開口說…


 「我是大野啦,大野智。」


 大野?……二宮打量著他。
 渾身髒兮兮不說,那張臉蛋黑的好像剛從土窯裡出來一樣,簡直就像是……烤焦的麵團?

 「你怎麼了呀?」

 這陣子實在太忙碌,他根本沒有時間想大野去哪裡了,
 雖然偶爾會想起大野這個人,但一瞬間就被那些軍事給掩蓋了。


 「你該不會上山去跟熊打架了吧?」二宮拉著他坐下,並肩而坐,快速的拿出手帕往他臉上擦。
 乾淨的手帕因此髒了一塊。
 大野聞言搖搖頭。「我沒有跟牠打架,我只是把魚扔給牠牠就走了,可能人肉沒有魚肉好吃吧。」
 「咦?」二宮詫異的看著大野。還真的有遇到熊唷?這個人腦袋在想什麼?
 「先不管這個…」大野左掏右掏,終於從暗袋裡掏出一包藥,閃著一雙亮眼遞給二宮。
 「這是救命仙丹,內傷可以內服,外傷就把藥丸搗碎塗上去,很有用的唷。」

 二宮愣愣的看著大野沒有動作。
 他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很單純,好像覺得戰爭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感染風寒了就吃藥,受外傷了就塗藥。少了那些人類具有的感情與不捨。
 
 最終還是接下了。
 「為了這藥你在山上待了多久?」
 大野想了想。「二週左右吧……回來之後立即製藥又花了一周,不過真的很有用。」
 二宮看著大野的笑容,忽然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久違的感覺是什麼呢?
 沒錯,應該是感動吧?……有這麼一個人肯為了自己如此努力。

 二宮垂下眼敲了大野的頭,大野驚了下轉過頭,二人眼神對望,二宮的表情帶著些微怒意。
 「要是那隻熊不吃魚吃你怎麼辦?」
 大野笑了下。「那就讓他吃吧。」
 「大野智!」
 「嗯……難道要我什麼也不做嗎?」

 二宮一把抱住了大野。
 大野渾身髒兮兮的,身上還有點泥土跟雜草混雜著的味道,
 但是二宮不怕髒,他只是想給他個擁抱,所以擁抱。

 大野低下頭回抱住他。
 擁抱是個很神奇的東西,能夠讓人平靜下來,甚至能聽到對方想傳達給你的東西,
 大野知道二宮其實是個好孩子,雖然嘴巴壞了點,但心地是善良且溫柔的,
 絕對不是像外在看的那般鋒利。

 「大野,你還記得你說要和我一起走的事情嗎?」
 「嗯。」
 「其實我真的辦不到。」
 「………我知道,所以我才為了你上山的。」


 大野這個人話不多,卻總能輕易的讓他卸下心防。
 二宮的眼眶不由得泛紅,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
 抬起頭將眼淚全數灌回眼睛裡。


 一張黑漆漆的臉湊了上來,唇也跟著覆上…眼淚沒來得及回收就又流了下來。
 不想哭,實在不想哭。二宮有些抗拒,但大野拉住他,將他的眼淚吻乾淨。

 「眼淚是鹹的耶……」
 「你到今天才知道嗎?」
 「難道你有吻過別人的眼淚?」
 「………別想套我話。」
 「我是真心誠意的發問耶…」
 「小大…謝謝你。」

 於是二人的對話又消失在親吻中。
 雜草的清新味道其實不算難聞,但是……結束後該帶這個人去洗個澡。二宮暗地裡這麼想。




 潤在走廊上遇到了大野跟二宮。
 二宮拖著大野,潤見到他們上去說『你們要去哪裡?』
 二個人同時愣住了。


 「高貴的太子殿下……我們要去洗澡。」二宮特別強調了"高貴"二個字。
 「洗澡?」潤將視線轉回大野身上,好像有好一陣子沒有仔細的看望這二個人了。
 「對呀…說我身上的泥土味不好聞。」大野無所謂的傻笑。
 潤看著他們二個人似乎了解什麼了。
 「那我跟你們一起去好了。」

 「咦?」雙重的疑惑使二個人叫出聲。
 「有什麼不好?反正我也沒有在大眾浴堂洗過澡,走吧。」


 沒有拒絕的餘地,三個人就這樣往澡堂移動。


 
 這世界上會有很多巧合嗎?
 二宮覺得巧合這種東西對物的話是運氣,對人的話是默契。
 當他們打開澡堂的門時,水蒸氣源源冒出,裡面泡著一個頭上放著毛巾趴在池子邊緣已經睡著的人。
 三個人同時愣住,然後潤首先有了動作,他上去用毛巾大力的拍了下他的背。


 「啊啊…好痛、痛…誰呀?哪個渾………蛋?」

 相葉睜大眼睛看著一齊看望他的三個人。
 二宮、大野還有潤。

 「雅紀,你說誰是渾蛋?」潤湊近他,相葉連忙退開。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四個人一起泡進溫熱的池子裡,一起舒服的嘆了口氣,
 二宮看著旁邊隔著二個人距離的相葉,說…

 「你泡多久了?」
 雖然沒有加上名字,但相葉根本沒有遲疑,馬上回答。「我睡著了…」
 「所以是多久?」
 「二個時辰?……還是更久呢?」

 二宮還想繼續發難,潤就已經動手巴了相葉的頭。

 「要是我們不來你不就泡到晚上了?淹死了都不知道。」潤說。
 「可是那是因為你晚上都沒有讓人家好好睡───」
 潤將相葉的嘴摀住,然後轉頭對上那邊二個人狐疑的眼神。「沒事、沒事…」


 臉都紅成這樣怎麼會沒事?…二宮覺得好笑卻也不免覺得有些悲哀。
 他的視線飄向一旁的窗口,從高掛的窗口可以看到外頭藍天白雲還有櫻井翔笑的溫柔的臉……


 咦?櫻井翔?
 二宮揉揉眼睛再度看向那高掛著的窗口,櫻井果然持著笑臉飄在那裡,還對他比了個YA。
 然後他看到櫻井透過牆壁走進澡堂,他坐在池子邊緣用唇語無聲的對他說…

 「讓我參加你們的聚會吧。」


 聚會?二宮看看旁邊已經聊起來了的三個人,再回頭看看笑望著自己的櫻井,
 這還真是全員到齊呢。


 雖然不是很情願但二宮臉上還是微微的泛出了笑意。




 那天晚上,瀧澤來找二宮。
 二宮看到大人物難得出來露臉於是也禮貌性的把所有一切擱下,令人倒了茶給他。
 瀧澤說不用這麼慎重,他說完一會就走。

 「那你早說………」二宮把茶杯收回,自己喝掉……還是難喝的要命。「什麼事呢?」
 「相葉他堅決不表演,還說他不會去參加筵席。」
 二宮微微皺眉,他還沒有好好的跟相葉說到話,隱約覺得相葉好像在躲他。
 「為什麼?」
 「他沒有說,但是我想是因為你…只要你開口一定能說服他。」

 二宮垂下眼。「看不出來嗎?我忙得很。」這陣子沒睡好黑眼圈都冒出來了。
 「不需要多少時間的,你也希望相葉能參加筵席祝福你吧?」
 「………不希望。」

 瀧澤笑了笑,他點個頭站起身。「把我的話記在心理吧,我先走了。」
 二宮看著瀧澤瀟灑的走掉,對於他剛剛那抹笑容感到有些許不甘心,
 擺明是知道,他不會坐視不管的。





 相葉一直待在潤的寢殿裡。
 他不想回去那個離二宮的松和殿很近的自己的居所,因為……
 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二宮。

 「笨蛋,他再幾週就不在了你還在這裡猶豫不決,會後悔的。」
 潤玩著他的手指頭說,相葉眼神暗了下來。
 「潤君,你早知道小和喜歡我嗎?」
 「這不是廢話嗎?」
 「那我怎麼都不知道呢?」
 「…………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了。」

 相葉嘟起嘴,半晌後潤才開口。

 「去吧。」
 「去哪裡?」
 「去見二宮。」
 「嗯,我知道。」


 相葉說罷收回手,離開了寢殿。
 少了相葉的房間變的安靜許多。
 潤看著天花板眼神朦朧。


 未來究竟會如何,誰知道呢?





 二宮才剛想踏出房門去找相葉,誰知相葉已經自己跑到他眼前了。
 一坐下披頭就說…

 「小和對不起,我失敗了!」


 二宮皺起眉頭。「什麼?」
 相葉對上二宮的眼睛。「我沒能改變潤君的決定。」
 「………這樣呀。」想也知道不可能改變的了。二宮從來就沒有對他抱持什麼希望。
 「所以那天不是叫你別去了。」
 
 二宮提及那天的事情,相葉抬眼又好死不死剛好對上二宮的嘴唇,
 一下子尷尬了起來。

 二宮看著相葉緊張的模樣笑了笑。
 「我喜歡你這件事情是不會變的。」二宮盯著茶杯說。
 「所以,你不用覺得尷尬,反正我習慣了,習慣這樣在你身邊。」

 相葉覺得這話聽起來實在很悲傷,對於自己無法回應這份感情感到厭惡,
 事實上他分不太出來潤跟二宮到底誰比較重要。
 二個都是一直伴在身邊的,各有不同的特質,要怎麼比較與選擇?

 「聽說你不表演?還說不會去我的離別宴?」
 「啊……那是…」相葉低下頭。「我會哭的唷,小和,什麼離別的……我跳不出來。」
 二宮只是淡淡的回道。
 「那就哭吧,名稱不是叫離別宴嗎?那總要該有人扮演那個捨不得我的人…來哭一哭也好呀!」

 相葉抬起頭有些錯愕。「小和你是開玩笑的吧?」
 二宮鎮定的與他對望。「我看起來像開玩笑嗎?」
 相葉搖搖頭,二宮繼續說。「那就對了,還有…我想看你的舞蹈。」
 「小和?」
 「跳了這舞,你對不起我愧疚於我還有受我照顧的部分就全部抵銷,這樣划算吧?」


 相葉微微點頭。「好吧,我知道了。」


 瀧澤不愧是相葉的師傅,真的算的很準。
 不過為什麼呢?他倒寧願相葉不要妥協,不要讓他覺得相葉可能是喜歡自己的。
 不要有希望,就會絕望。


 「相葉…」
 「嗯?」
 「抵銷的只有那些不好的部分,關於那些美好的記憶…不要忘記我。」

 最後幾個字說的特別小聲,但相葉還是聽到了。
 相葉發現自己真的很愛哭,只要扯到分別這等事情,淚線根本不受控制。


 「我知道小和,我知道……」


 然後二宮忙著替相葉用手帕擦掉淚水。
 自己也泛紅了眼眶。


 他總是陪著相葉一起玩,一起笑。
 這還是第一次,他陪著相葉一起哭。




 今夜筵席開始了。
 宮裡變的萬分熱鬧,原本沉寂的皇宮變的喧嘩了起來,
 上上下下處於一種歡愉的氣氛中,每個人臉上不約而同的都有了笑容。

 瀧澤替相葉換上了長擺和服,畫上了美艷的妝,
 今夜,他扮演的角色是一名等待夫君歸來的妻子,
 那首歌的曲調極為優美悽涼,他所要詮釋的正是那樣無奈的心情。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很漂亮…連自己都這麼覺得,如果不看衣服底下的生理構造,
 跟一名女子有何不同?
 而最相同的就是這個角色的心情,完全不需演技不需詮釋不需想像,那就是自己的心情。

 無奈。不捨。

 潤來看他了,被他的美艷嚇著,然後擁著他,說他一臉像是去參加葬禮似的。
 相葉苦笑了下。「潤君不可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啦。」

 於是,離別宴開始了。




 二宮被大野拖著去了殿堂。
 二宮本來不想這麼早到的,反正早點到還不就是聽那些大臣虛偽的奉承話語,
 他才沒那個閒功夫理他們,還在想自己明天啟程時該不該帶走從小蓋到大的小被子,
 沒這個會不會睡不著呀?

 「你走太快了,慢點!」二宮在後頭囔著。
 難得大野會被人說動作快,他看起來似乎很驚訝。
 「二宮,是你走太慢了啦。」連大野都受不了的慢,就知道多慢。

 「你真的想去參加嗎?」
 
 二宮抬起頭望著大野。「不想。」
 要不是為了相葉他才不會去,老實說,他還沒看過相葉跳舞,很想知道是什麼蠢樣。

 大野聽完點頭還是拉著他繼續走。
 二宮覺得他根本沒有詢問的必要麻……。




 一輪絕美的滿月,一壺上等的好酒,一桌豐盛的菜餚,一大堆虛偽稱讚的話語。
 二宮試著去微笑,然後敬了好幾杯酒。
 直到外頭的人喊皇太子駕到,殿堂裡才稍微安靜了些,二宮終於能放下酒杯。

 潤走進來沒有多看那些大臣一眼,倒是看到二宮時對他露出一個欣喜的笑容,
 像是在說"太好了你來了",二宮低頭假裝沒看到。

 潤坐上大位,正式宣布慶典開始。


 「今晚大家盡情喧鬧吃喝,不用顧忌。」

 潤的一席話讓那些人像是被監禁多時出來放風的犯人,開心的喝酒,
 跟著彈琴的美女唱歌…
 二宮喝了不少,一杯接著一杯,大野在一旁看了有些訝異。

 「你酒量這麼好?」
 「嗯,不知道嗎?」
 「不知道。」
 「那你現在知道了,快,陪我喝!」

 大野想,算了…就陪他喝吧。
 今晚最大的人不是皇太子松本潤而是二宮還有那些要去犧牲的士兵們,
 無論什麼要求都答應的。

 不怎麼現身的皇后跟瀧澤也到場了。
 二個人到場的時間一個在前一個在後,
 那是潤准許的,說她什麼時候到都沒關係。
 其實不來才好,從湖邊那晚以後,相葉似乎很在意他與女孩子的互動。
 皇后坐到了潤身邊,含著淡淡的笑意,依舊美麗大方。

 酒過三巡之後饗起了一陣悠揚的音樂。
 彩帶自天花板散下,粉紅色的花瓣隨之飄落,
 大夥的視線全都集中在一個地方。

 那輕輕淡淡的只有古箏的音樂給人一種寂寞的感覺,
 也許是這樣所以大家不約而同的坐回位置上,安靜了下來。
 穿著粉紅衣裝的宮女跳了一小段開場,突然,古箏的彈奏加快了,
 相葉穿著一套紅色花樣的長擺和服現身,艷麗的讓在場的所有人睜大了眼睛,
 二宮也不例外,他放下了酒杯直盯著眼前的相葉。

 很認真的表情,很專業的身段,跳舞時連手指頭的揮舞都有種勾人的氛圍…
 但怎麼看怎麼感到悲傷。
 或許是音樂的關係,或者相葉臉上表情的關係,或是這段舞蹈的編排,
 一種強烈的寂寥感充斥在二宮心裡,微微撇到一旁才發現全部的人都以一種凝重的表情在看著相葉的表演。

 好厲害。
 這真是那個只會對他傻笑、盡幹些蠢事、總讓他擔心、費心照顧、不知道替他煎了多少帖藥抹掉多少眼淚的人跳出來的舞蹈嗎?
 那是相葉雅紀嗎?
 還有多少種相葉不一樣的表情跟面貌他還沒看到呢?
 啊啊…以後大概也看不到了吧?
 
 驚覺自己無法繼續守護他了。
 也許他不該要櫻井在他死後陪他一起走,他該讓櫻井留下來,一輩子看顧他,
 因為他一個人也沒關係的,他很獨立…很堅強,不會有問題的。


 在最後一個音結束之時,殿堂沒有聲音,大家都看傻了,直到瀧澤拍手其他人才像醒了似的跟著拍。

 在掌聲之後也有人落淚,處在暗處的龜梨紅著眼眶轉身離開,
 台上的皇后無法離去所以她只得在台上拼命抹淚。
 潤象徵性的拍拍皇后的背,表情黯然。

 相葉坐在地板上,他發現自己無力起身。
 眼淚滴落在和服上,將紅色花瓣的顏色給加深了,
 這是他跳過最不情願最悲傷的舞蹈,腦中裝的全是這七年間點點滴滴的相處,
 他的笑容,他照顧自己時那溫熱的手,他還想跟二宮創造更多回憶的,
 不想放開,真的不想。

 「表演都結束了還不趕快起來?」


 相葉抬起頭,朦朧的淚眼中看到二宮嚴肅的表情,他放聲大哭。
 二宮被這個反應嚇著了,大臣們全都看熱鬧的看向他們,交頭接耳。

 「喂喂,別哭的這麼大聲,我又沒有欺負你!」
 相葉抹掉眼淚,抽抽噎噎的說。「你一直都在欺負我啊!」
 二宮翻翻白眼。「以前罵你嫌你吵那是跟你玩的,你不也一直都知道嗎…」
 你該知道的,沒有你的吵鬧他二宮和也會有多麼不習慣。
 相葉的眼淚本來就是免錢的,所以不停的掉,掉的二宮都要火大了,
 他拉住相葉說。

 「我們走。」
 「咦?去哪?」
 「先離開這裡再說。」

 於是兩個人丟下那些吵鬧離開了筵席。
 潤看著二人離開,不爽的踹了下桌角。
 只有今天,他把相葉交給二宮,也只有今天了。




 他們來到一個地下石窟。
 相葉紅腫著一雙眼睛驚訝的大喊。
 「原來這裡還在呀。」他還以為這麼多年這石窟已經不存在了。
 「嗯,畢竟師傅牌位還在這裡。」

 相葉這才注意到不遠處的確供奉著一個牌位。
 二宮進宮後是師傅帶大的,師傅早知自己的死期,所以他培養二宮的宗旨就是獨立。
 他要他能獨立的面對各種事情,就算他當時只有十幾歲。
 所以師傅死的時候二宮沒有哭,半滴眼淚都沒有掉,還被其他人說冷血。
 但是在那之後相葉常常看到二宮夜半的時候坐在床上發呆,臉上的表情像是在隱忍著什麼痛苦,相葉知道,所以那段時間他總會拉著被子就跑來二宮那裡,耍賴的陪著他入睡,讓他不去想那些事情。
 
 「我記得那時候我闖進來,還被你扳住手臂痛的很呢…」相葉無限懷念的笑了起來。
 二宮見他笑,也淡淡的笑著。「你還說我不信你的話可以直接把你的手折斷。」
 「咦?有這回事呀?」相葉稍稍頭,二宮好笑的巴了他的頭。
 「我就知道你一定忘記自己說過這種話了。」


 笑聲回盪在石窟裡,有回音。
 相葉忽然沉默下來。
 其實這孩子安靜的時候反而會讓人驚慌,二宮現在比誰都清楚這種感覺。

 「你的舞……很棒。」
 「………哇,小和稱讚我耶,真是難得。」語調上揚,鼻音卻更重了。
 「因為你真的很厲害,其實你一點都不笨,你很聰明…你是天才。」
 相葉看著二宮真誠的笑容,眼淚沒有意識的落下,他笑著說。
 「我本來就是天才,是小和你發現的太晚,所以以後我會跳給你看的,以後……我真的會跳給你看。」
 
 所以一定要戰勝,一定要回來。


 二宮心疼的將他擁入懷中。
 「可能回不來喔,相葉。」
 「吶,小和…今晚叫我雅紀吧。」
 「……雅紀?」
 相葉在二宮懷裡笑。「所以不要烏鴉嘴,不會回不來的。」
 「不,我必須告訴你事實,免得你日後太傷心……」
 「小和…」
 「我是一個戰略家,我知道勝敗的機率是多少,要我下戰場可見這仗多難打,明知是送死我還去是不是比你還蠢?」
 相葉搖搖頭。「不會的小和,你會平安回來的。」


 二宮沒有答話,只是低頭給他一個吻。
 像是在告別像是在道歉。
 沒有該有的甜蜜只有眼淚的鹹味,還有苦澀。


 「對不起,你跟潤…一定要幸福。」


 相葉知道,二宮的預測有多麼的準確,因為他運氣很好腦袋很好,
 因為他是他引以為傲的兒時玩伴二宮和也。

 不要走。
 簡單的三個字說不出口,所以只好用眼淚用一個鹹鹹的吻當作回應。


 他會永遠在這裡替他祈禱,他會盼他歸來,就跟那首曲子裡的妻子一般。
 他會永遠記得他。


 所以拜託你,一定要記得回來。














 隔天一早,隊伍悄悄的走了。
 沒有歡送,大夥昨晚都醉倒了。

 潤擁著相葉,相葉還是在哭。
 「你怎麼有這麼多眼淚可以掉呀?」
 相葉把一張臉都哭花了,妝還沒來得及卸,讓人看得心疼,所以潤將他擁得更緊。
 「潤君才…才過份呢…一點、一點都不難過的樣子。
 「小和是在為你為這個國家為人民在打仗,而且不要忘記他跟你睡過一晚喔!」
 潤聞言苦笑。「我呀…早就難過完了,所以我才問你怎麼有這麼多眼淚?」

 到最後,臨走前,二宮和也說他都沒有原諒松本潤,他依舊討厭他。
 但是,他死前會原諒他,交換條件是,你要照顧好相葉。

 潤不顧自己的強悍形象,默默的紅了眼眶在他面前流淚,說對不起。
 二宮只是冷冷的笑。不是說了,不要和我說對不起嗎?就讓我討厭你到最後吧,那麼死後我就會開始喜歡你。

 眼淚這種東西不是誰流的多誰就比較難過,有時候無法流出眼淚才是最悲哀的事情。
 例如大野。
 他搗著藥,然後敲到手,一邊含住發腫的手指頭才發現自己有多麼恍神。
 不知道自己給的藥夠不夠二宮用,他應該在山上待久一點,給熊多一點魚然後乾脆跟牠當好朋友的。
 藥的味道那麼苦。不過還是好吃。
 從頭到尾沒有流淚。因為…又不是哭了就能改變什麼。
 跟相葉比起來,他真是個成熟的大人吶。

 這麼自我滿足的話會被二宮巴頭吧……
 大野摸著頭,然後發現沒有人巴他。
















 
 猛烈的戰火蔓延到了城鎮。
 宮外頭一片警戒,大家都攜家帶眷逃到防空洞避難。
 大砲聲、警鳴聲不斷充斥著整個國家。


 壯烈且悽慘。這是有史以來最浩大的戰爭。
 宮裡的人也被一一告知必須要有隨時逃難的心理準備,
 最後抵擋不了攻勢,宮女、內侍、小姓全都被遣散出宮了。


 宮裡宮外一片寂寥,留守在宮裡的只剩下少數視死如忠的人,
 包括了龜梨、相葉、大野三人。


 瀧澤師傅帶著皇后走時,相葉吃了一驚。
 轉頭看著潤,他一臉像是早已知道似的從容,還叫他們小心點。
 瀧澤給了相葉一個護身符,摸摸他的頭叫他一定要保重,
 相葉含著淚水點頭,終究沒讓那淚水滑落,他已經決定要堅強,
 這樣哭哭啼啼沒什麼幫助只會讓他們擔心使他們更煩。


 「小龜…你不走嗎?」相葉知道問也是白問,龜梨怎麼可能會拋下潤走。
 「去哪裡不是都一樣嗎?我已經沒什麼覺得重要的了。」龜梨低著頭悶悶的說。
 潤這才摸摸龜梨的頭說。「赤西他很奸詐,搞不好會把別人推到前線自己躲起來,會奇蹟似生還也不一定。」
 龜梨相葉大野同時僵在那裡,龜梨當場跪了下來。


 「原來您早就知道了嗎?我……對不起。」


 潤笑了笑。「別這樣,我這個太子遇上慘烈的戰爭也什麼好高貴的了…只是我對你們也很抱歉,把你們拆散了。」


 龜梨一直低著頭,愧疚感使他覺得自己沒有生存的餘地了。


 過幾天,龜梨服了一種可以安祥睡去一輩子都不會再醒來的藥。
 相葉生氣的對大野大吼大叫,說他怎麼可以隨便給他這種藥,
 大野無辜的說他沒想到他會一次吃這麼多,明明告訴他一天一顆。
 在這動盪的環境,有誰能睡得好,只能靠著這藥丸入眠。


 於是到最後一日,終於撐不下去了。
 敵方攻破了城門,大勢已去,潤、相葉、大野三人決定逃去鄰國避難。
 那裡曾經是相葉的祖國,他與櫻井相遇的地方。


 潤這才想到,他忘記問相葉那個美麗的園邸的名字。
 相葉重拾好幾天都沒展露的笑容說「櫻相園。」
 潤不悅的道。「喔?為什麼?」
 相葉察覺他的不悅,才笑著說。「因為那裡的櫻花很漂亮,所以是櫻相園。」

 潤聽了只得苦笑,雖然知道他在說謊,但那也是一種誠意的表現了。
 他覺得自己碰上相葉苦笑的機率實在太高。
 不過,那一定是個很美麗的地方,因為他有一個充滿紀念性質的名字。


 「不知道二宮怎麼樣了。」


 三人讓馬休息喝水的時候大野不經意的說,這陣子他們都盡量不提二宮。
 也許是餓壞,大野一時忘了。


 相葉跟潤對看一眼。


 沒有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於是他們再度出發。
 至少,以後,他們三個人一定要活著。









 那真的是個漂亮的地方。
 三個人到達時已經疲累不堪,他們渾身骯髒,但眼前的美景使他們忘卻了些微的疲備。
 很安靜,自從戰爭到今日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寧靜了。
 
 他們確定敵方已經完全攻陷了那個國家,而他們逃到這裡很安全。
 因為這塊土地跟國家其實很小,沒有什麼人知道,潤用城外的化名買下來的,
 沒有人知道這國家其實跟皇太子松本潤有關係。

 「從今以後,我終於不是什麼皇太子,我是松本潤。」泡澡時潤有感而發的說。
 「嗯…我也不是你的小姓,太好了!」相葉開心的握拳。
 「我也不是你的御用大夫,太好了!」大野也跟著勝利的握拳。

 潤瞇起眼,「喂,你們是有多不甘心呀?」


 三個人的笑聲充斥著澡堂。
 他們很自然的留了一個位置給二宮。


 沒有人知道二宮到底是生是死,畢竟他們連絡不上,
 總是懷著忐忑的心情。

 其實這個國家在他們來之前就已經是一個繁華的城市,
 二宮並沒有趕盡殺絕,所以有一部分的人民遺留了下來,
 他們在這裡生活,過著隱居的日子,三個人也融入他們,
 潤說出自己的化名松本雅紀時,相葉咦了一聲,說他怎麼不知道有這回事?
 潤大笑,像惡作劇成功的小孩般。
 
 「你可以在櫻井的墓碑刻櫻井雅紀,那我怎麼不能把我的化名取叫松本雅紀呀?」
 「哇…潤你好奸詐,用這個來堵我。」提到櫻井他還能說什麼呢?


 他去過櫻井的墓碑上香。
 他在那裡站了一整個下午,告訴他很多從這個地方離開之後,在宮裡發生的事情,
 他對櫻井說,他現在很幸福,雖然沒有華麗的衣服可以穿,但是…很幸福喔。
 然後,請你一定要保佑小和,希望他還活著。
 然後,我還是沒有忘記你對我的愛,謝謝你的守護。

 他發現有人在守護他,是在自己無法下床煎大野拿來的有效藥時,
 因為他睡了一覺,再睜開眼時桌上已經有一碗熱騰騰的湯藥,
 他問過內侍,他們都說不知道有藥這回事,而二宮也沒有來找他,
 大野粗神經更不可能回來幫他煎藥,潤更是直接除名,
 所以這藥………是誰呢?
 喝著藥時,他想起了櫻井,然後微微的笑著。
 

 是你對吧?翔…我知道的。
 現在他回來了,加上還有潤跟大野…他會好好生活的。










 大野常常是自己一個人的狀態。
 因為那二個人實在太閃光他不想被掃射到,所以常常拿著釣竿就去釣一整天的魚。
 以前會有罪惡感,現在因為大家都是閒人所以他可以盡情的釣,
 偶爾會畫畫,這美景不畫實在可惜。
 他擁有很多興趣,一個人也能玩的很開心,
 但是果然…他是不能沒有相葉他們的,因為有他們的存在他才能這樣放心的玩。

 會有人在他釣了一整天的魚後對他吼「你也太超過了,搞什麼,給我回來休息啦!」
 會有人閃著星星眼問他「釣魚好玩嗎?帶我去好不好?」
 最後因為實在太麻煩所以還是沒帶他去。

 那天,公佈欄公告了一個訊息。
 說是鄰國的戰爭正式結束了。
 兵隊全數陣亡,無一人倖免。


 「聽說統帥人死的最慘呢。」


 相葉聽著那些人民的話,暗自難過。
 小和呀,你真的太厲害,都被你說中了。
 所以你才沒有允諾我那件事情吧…
 一定要回來的事情。


 從那之後沒有人提到這件事,只是相葉找了塊風水絕佳的地,就在櫻井的墓碑旁,
 大野做了一個很精緻刻的很美的墓碑放上去。
 潤看著他們動作,能做的事情都被搶走沒有他能發揮的餘地他有些不開心。
 三個人合掌,各自對二宮說話。







 二宮,不知道你原諒我了沒有?
 你說你到最後都沒有原諒我,只是死後會開始喜歡我是真的嗎?
 我反而希望你能活著然後討厭我到底,不過…算了。
 你說的可要算數呀。










 二宮,早知道我真的該跟熊當好朋友的,
 那些藥你有吃嗎?……呵呵,就算是救命仙丹也不是真的能救命對不對?
 我曾經說過要和你一起走,其實這也是一種形式的一起走呀…
 我會繼續釣好吃的魚,畫很多的畫,所以請你放心吧。














 小和,我想我很堅強喔,我沒有哭呢…很厲害吧?
 因為你一定不希望看到我哭,你會心疼…我這樣說的話你一定會鄙夷的看著我,
 然後說『我才不會』…
 呵呵,我替你找的風水絕佳的土地喜歡嗎?如果翔還沒有投胎希望你能跟他當好朋友,
 他一定會替我好好照顧你,如果他欺負你請托夢給我,我會去他墳前偷踹個幾腳,
 還有,如果能投胎就不要守護著我了,我會幸福的。










 一起睜開眼睛,三個人對望了一眼。


 「今天晚餐吃什麼?」
 「吃……魚好了。」
 「又是魚,本大爺膩了。」
 「那不然潤…你用你的美色去誘惑老婆婆,他會給我們飯跟饅頭。」
 「相葉雅紀,你找死嗎?」
 「你們,認命…吃魚吧。」


 後來潤真的去色誘老婆婆,所以三個人的晚餐變成白飯饅頭跟大野釣回來的魚
 就算是如此還是很開心。



 


 二宮快要被氣死了。應該說他已經是了。
 相葉雅紀挑的那是什麼鬼地方,風水絕佳的土地?


 「二宮,原來你在這裡!」櫻井踩著興奮的步伐飄到他身邊,一把抱住他。
 「嗯嗯…果然靈魂比較輕,不過還是很好抱。」
 二宮額冒青筋,已經懶的去推開他。「我一定要去投胎,我一定要盡快擺脫掉你這個人!」
 櫻井笑的開懷。「可是最近時機不好,大家都說不要這麼早,所以…我們還是看著他們好了。」
 二宮推開櫻井湊上來的臉。「你根本沒有像相葉說的那樣照顧我,我要去投訴,投訴你對我性騷擾。」

 相葉說可以去托夢是吧?不過踹那幾腳是有什麼用呀?
 櫻井都不知道被他踹過多少回,還是這樣在他眼前晃,依舊巴著他不放,
 所以他才說相葉這個人靠不住。

 「………一直這樣待著、看著,不好嗎?」
 耳邊的話語很輕很淡,使二宮沉靜了下來。「也、沒什麼不好。」
 櫻井笑著。「那就跟我一起看著他們吧?」
 二宮努努嘴。「………這是你求我,我才答應的。」
 「所以你答應了?一直跟我在一起?」
 「嗯………等等,後面那句是打哪來的,誰說要跟你一直在一起?」
 「別不承認了,你明明很開心。」
 「哪有呀………你這個───」


 渾蛋。
 那個渾蛋正忙著安撫他呢,用嘴。




 如果下輩子他們也還能一直在一起那就好了。
 說不定那一天還會莫名的捲起一場暴風雨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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