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ppy Love

【ALL燮/主龍燮】Loveless


　耀燮對戀愛了解的不多。
　關於戀愛，全都是俊亨告訴他的。
　俊亨交過好多的女朋友，每個時期，每個女朋友都很漂亮，
　他總會說，他是真心的。
　真心的愛她，真心的想分手。

　耀燮身邊從來沒什麼女人停留過，如果那些對他過於熱情的姊姊們也算是女人的話。
　那群姊姊總在他經過百貨公司門口的時候一把將他拉到專櫃後面，
　吃得東西喝得飲料一樣都沒少，不時還會有禮物，耀燮總害羞的說他不可以拿，但姊姊見他靦腆害羞的反應，反而心花怒放的塞給他更多東西，所以他總會抱著一大堆的東西回家，打開家門會看到俊亨懶懶的瞪著他，似乎很不滿的樣子。
　
　俊亨不喜歡那群姊姊們，雖然耀燮並不知道為什麼。
　如果問俊亨為什麼不喜歡姊姊們，他會瞪著他，「沒有為什麼啦！」這樣回答。
　耀燮就會「喔」然後不再追問下去，跟著俊亨吃著姊姊們送的食物。

　其實俊亨也不只有討厭姊姊們，他還討厭一個人，叫鄭珍雲。
　珍雲三不五時就會來我們家裡，當然是俊亨不在的時候來，珍雲來的時候我會煮拉麵給他吃，
　珍雲雖然個頭比我高，長得比我成熟，但是他其實比我小，出去跟別人講別人都不相信的。
　珍雲是怎麼看待俊亨的呢？

　「俊亨？阿…你還記得他第一次看到我的情形嗎？」
　耀燮眨眨眼，拉麵讓他的嘴唇油油亮亮的。「什麼？」
　「我就知道你不記得了。」珍雲寵溺的看著耀燮，突然湊上去將他嘴邊的拉麵舔掉。
　耀燮有些愣住了，但對上珍雲的眼睛時就又笑了。「謝謝喔。」接著繼續低頭吃麵。
　珍雲看著耀燮天真的笑容，他苦笑著。
　就是這樣他才會被俊亨討厭的。
　俊亨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正好在幫耀燮擦嘴巴，只不過是用嘴。
　耀燮從來就不把他們之間的親密動作當一回事，珍雲也樂得可以光明正大的得到一些福利。
　「他第一次見到我時……我差點以為我活不了了呢。」
　「嗯？珍雲你在說什麼？」
　「不，沒什麼。」
　還是不要讓耀燮知道這件事情吧，反正現在還沒有人發現，只有他鄭珍雲看出來了而已，既然不搓破，表示他還是有機會的。
　關於龍俊亨其實喜歡梁耀燮這件事情，真希望他的耀燮哥一輩子都不要發現。
　
　看著耀燮抬起頭衝著自己笑，對自己說話的表情，
　珍雲又一把將他攬了過來。
　於是那扇大門又打開了。

　龍俊亨提著袋子，看到兩人，份外冷靜的走進來。

　「耀燮……」
　只是輕輕這樣一喚，耀燮轉頭馬上反應過來。「俊亨要吃嗎？我替你留了一碗喔！」
　「嘖，還算你有良心。」俊亨在耀燮身邊坐下，端過那碗麵，順帶瞄了眼珍雲掛在臉上的得意笑容，還有珍雲至始至終掛在耀燮身上的那雙手。
　「耀燮……」
　「嗯？」
　「我要喝可樂。」
　耀燮皺了下眉頭。「在冰箱裡阿，你不會自己拿？」
　「是阿，俊亨哥可樂喝多不好耶！」珍雲對著俊亨竊笑了會，然後拿著面紙伸手將耀燮嘴邊得油漬擦拭掉。
　「啊……珍雲謝謝你喔。」
　珍雲笑著摸摸耀燮的頭，「說過了不用道謝的。」
　耀燮也對珍雲回以一笑，然後突然轉頭看著一旁不語的俊亨，發現俊亨正盯著他們。
　「幹麻用那種嚴肅的眼神看人阿，我去幫你拿可樂總行了吧？」
　耀燮邊說著邊站起身走到廚房。
　耀燮一離開，俊亨的筷子就放下了。

　「你故意的吧？」
　「什麼？」
　「鄭珍雲！」
　「呵呵……誰叫你總是不趕快表明，你再這樣拖下去我可是會先下手喔！」
　「你敢！」
　「我不敢！但是我跟你不一樣，我可以用弟弟的身分黏在他身邊，抱他舔他，而你呢…就不行吧？」
　如果俊亨的目光可以殺人的話，珍雲大概已經死亡多時了吧。
　「他不會跟你在一起的。」
　「你這麼確定？」
　「當然。」
　「憑什麼？」
　俊亨嘴角扯出一笑。「他對你不是愛情，是親情。」
　珍雲愣了會。
　這句話無疑踩到他的痛點了。
　他還是鎮定的露出笑容跟俊亨對望。

　「俊亨，可樂沒了耶。」
　耀燮走過來，兩個人的視線就又轉到他身上了。
　俊亨一把將耀燮拉下，「等我吃完再去買。」
　「你要去買？」
　「當然是一起去。」
　「可是等一下我要去給斗俊當家教耶！」

　聽到斗俊二個字，珍雲跟俊亨臉同時垮了下來。
　沒錯，他們還有一個更大的敵人。
　像小強一樣的堅強存在者！尹斗俊！

　「知道了。」
　「那等會順路吧？一起走吧？」珍雲又露出討好的笑容，俊亨瞪著他。
　「嗯，那現在就走吧，俊亨吃完要自己收拾喔！」耀燮說完就跟著珍雲走到門口穿鞋了。
　珍雲轉身要走時，還跟俊亨比了一個YA，讓俊亨悶得胃都痛了。
　看著二個人的身影消失，只剩下他一個人面對滿桌子的碗，他又氣又無奈。

　誰叫梁耀燮這傢伙根本一點都不了解。
　不了解，那所有的一切。

*




　斗俊是耀燮音樂生涯裡第一個教導的學生。
　音樂班出生的耀燮最大的興趣其實不是樂器，是唱歌，他平時就喜歡隨性的彈彈唱唱，
　俊亨有時也會一邊看書一邊聽著他唱歌，唱得好他一句也不說，要是唱不好就會叫他別唱了，
　耀燮一直對俊亨這一點抱持著感激的心態，雖然當下總會扔他一個抱枕氣呼呼的回房間。
　
　耀燮是斗俊經過朋友介紹之下才找到的鋼琴家教，
　耀燮打從第一眼就不認為斗俊像是會想學鋼琴的男孩子，所以他問了他原因，
　問了之後差點讓他想打道回府，是斗俊拼命的央求他他才留下來的。

　斗俊會想學鋼琴的原因其實很簡單，簡單的讓耀燮這個音樂班出生的孩子感到無奈至極。
　
　「喔，是因為我喜歡的女生跟我說，『斗俊哥哥除了運動什麼也不行。』，我怎麼可能會不行，我會證明，我什麼都行！」
　
　講完之後還敲了鋼琴鍵上的某個音，煞有其事的樣子，耀燮無奈又好笑的看著他自信滿滿，點點頭。

　「那上次我教你的那章節總該學好了吧？」
　「啊？」
　「……………你不要跟我說沒見面的這二個星期你都沒練鋼琴喔。」
　「嗯，我是記得我二個星期沒見到你了，至於鋼琴………呵呵…」
　「尹斗俊！」耀燮頭痛。
　「喂，我好歹是你哥，居然連名帶姓的叫我。」
　「那親愛的斗俊大人，你快給我重新開始啦！」

　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一直都是這樣。斗俊油嘴滑舌的，耀燮一次也沒在嘴上贏過他，可說是拿他莫可奈何，但是斗俊有個優點，那就是………。
　耀燮突然覺得安靜許多，撇眼一看才發現斗俊認真的看著琴譜，他認真的樣子……真的很帥氣，就如同他在運動場那樣專注的眼神。
　「這麼認真啊？」
　「嗯，直接把琴譜背下來再彈應該比較快吧？」斗俊爽朗的笑。

　對，斗俊的優點就是爽朗，既爽朗又認真，擁有能把每件事情做好的自信，從來不曾猶豫不決。
　對於這一點耀燮則與他相反，所以就這麼看著他，會羨慕吧。
　
　「對了，今天可以吃完晚飯再回去嗎？」
　「嗯？」耀燮看著他的側臉一會。「你家人又不在了？姊姊呢？」
　「姊姊去家族旅行了，這三天都不在，你知道我爸媽很忙的。」
　斗俊的爸媽常常不在家，斗俊常常會笑說，反正這樣也好，他才不會被限制幾點回家，因為根本沒有人發現他有多晚回家，雖然他還有一個姊姊，但是姊姊嫁人了，也不可能時時刻刻的顧著他。
　耀燮第一次聽他那麼說的時候，在斗俊豪不在乎的臉上看出了那麼點寂寞，他會笑笑的拍拍他。
　「那我們去買東西吃吧？」
　「可是我沒有錢耶，你知道，鋼琴家教很貴的。」
　「你現在是在拐個彎說我很貴嗎？」
　斗俊看著耀燮瞇起的眼笑了起來，他摸摸他的頭。「開玩笑的，出去吃吧？我請客。」
　耀燮聽到斗俊要請客眼睛亮了起來，「真的？」但是又想起什麼似的搖頭。「算了，去超商買拉麵吧？我們在家裡吃拉麵就好了。」
　「為什麼？」
　「因為某人說我很貴阿，我怎麼好意思呢。」
　斗俊看著耀燮頑皮的笑臉，一把將他攬入懷中。「我開玩笑的你還當真啊？」
　「對阿，我當真了，我開不得玩笑的喔！」耀燮故作不悅的嘟起嘴。
　「欸，你這樣我要怎麼辦啊？」斗俊拉開他們的距離，認真的看著耀燮的眼睛，耀燮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他推了他一把起身。
　「好啦，我也是開玩笑的，我們真的吃拉麵就好了，去超商吧，ＧＯ～」
　耀燮說完就要奔出去，斗俊連忙拉住他。「喂喂，要穿外套阿你！」
　「喔………」

　耀燮跟斗俊就這麼雙雙的走往超商的路，留下那台其實好像變成配角了的鋼琴。




　因為只要買拉麵，所以耀燮就沒有用手推車了，問了斗俊喜歡吃什麼口味的？
　斗俊嘟著嘴看了老半天。

　「你真的只要吃拉麵？」
　「嗯。」耀燮的眼睛沒有從琳瑯滿目的泡麵堆裡移開過。
　「我真的可以請你吃好一點的，炒年糕還是……」
　「斗俊，幫我去那邊拿飲料好了，我要頻果口味的可樂。」
　
　耀燮根本沒有在聽。
　斗俊看著耀燮的後腦杓，「是、好！」
　耀燮那孩子就是不想讓他破費而已吧，真是個好孩子。斗俊充滿感動的走去飲料櫃。

　耀燮選定了海鮮泡菜拉麵，還選了最便宜的一個，斗俊的錢都是打工賺來的，絕對不能造成他的麻煩。
　耀燮滿意的撈了一袋想起身，突然一群推手推車的女人走來了這一區，真的是一大群的女人，讓走廊瞬間變得很擁擠。
　怎麼突然來了這麼多人，而且好像都穿著專櫃的衣服，啊，仔細一看，挺像那群姊姊的阿………
　咦？

　「耀燮啊！你真的在這裡！那個尹斗俊居然不請你吃好吃的，你又要吃拉麵了！」
　其中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姊姊有些不平的喊著，其他人則連忙圍上來。
　「是阿，我們接到通報，說你在這裡準備買拉麵吃，跟著那個龍俊亨已經夠慘了，來到尹斗俊這還要吃拉麵，我們都看不下去了！」
　「知不知道吃太多拉麵會變成木乃伊的！」

　耀燮啞口無言的看著圍著自己腿又比他長的幾個姊姊，嚇得說不出話來了，她們難道二十四小時跟蹤他的嗎？……嗚哇，好像有點變態阿！

　「啊，耀燮，你不要覺得我們跟蹤你阿，我們只是關心你而已的！」
　「就是阿就是！」

　姊姊們的眼神閃著光芒，耀燮承受不了的抱著拉麵想退開，但礙於被包圍住根本逃不掉。
　救命阿……斗俊，你快回來救我！

　「嗯……原來耀燮在我這裡很慘啊？」
　
　突然一個聲音讓姊姊們全部愣住了，這當中也包含了耀燮，他們的視線集中落在他們身後。
　龍俊亨手裡拿著一打的可樂走過來，嘴邊還帶了點諷刺的笑意。
　
　「俊亨？」

　俊亨看了耀燮一眼，視線移向他死命抱著的海鮮泡菜拉麵，他眼睛一瞇。
　
　「原來你不打算回來吃飯？」
　「啊……嗯。」耀燮點頭。
　俊亨伸長了手，一把拉住耀燮的手腕，姊姊們只得睜大眼睛看著俊亨對耀燮出手。
　「我剛剛在飲料區看到斗俊了，不過他沒看到我。」
　「啊……嗯。」耀燮發現他能回應的好像都是一樣的句子。
　俊亨突然一個使力將耀燮往自己懷裡帶，耀燮靠在俊亨的胸膛上還能聞到他的香水味，耀燮嚇一跳退後了一步，俊亨看著他笑了下，拉著他道。
　「走了啦。」
　耀燮看著俊亨拉著自己的手吞了口口水。

　一遠離那群姊姊們，耀燮才鬆了口氣，但在鬆口氣的同時看到俊亨轉身看著他的眼神，好像有些不滿，他只好對他笑了下。
　「還好有你幫我，她們人雖然很好，就是太擔心我了。」
　「其實他們說的也沒錯，我們常常只能吃拉麵。」
　「吃拉麵是省錢麻，我們又不是有錢人，不用在意他們的話。」
　「只是我沒想到來斗俊那裡你也吃這個？」
　「是我說要吃的，你們不要總是這樣說斗俊！」

　俊亨挑起眉看著耀燮，拉著他的手也鬆開了。
　「看來我今晚是只能一個人吃飯了。」
　俊亨說完就轉身離去，耀燮看著俊亨的背影。

　什麼麻，他不是常常跟他一起吃飯的嗎？幹麻講的這麼可憐呢？
　害他都有點罪惡感了。
　
　「斗俊呢？」
　耀燮回過神來想找斗俊，才發現斗俊正在手機櫃那裡專注的看著手機。
　要是他真的被那一群姊姊給拆了吃了，恐怕等到消化完骨頭吐出來，斗俊都還不知道他發生什麼事了吧！

　耀燮低頭看著自己手腕上的痕跡。
　俊亨他…………是跟他有仇嗎？
　幹麻拉那麼大力啊！


*


　耀燮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其實他快要睡著了，跟斗俊一邊看足球一邊吃完拉麵之後又練了一會，練到覺得再練下去鄰居可能要來敲門了的地步才停止，回去的時候斗俊看他穿得少，還硬塞了一件外套給他，斗俊的外套穿在他身上有些過長了，不過還是很溫暖。

　打開家門的時候，家裡是一片漆黑的狀態，耀燮摸黑走進去想開燈，伸出手卻摸到一個溫熱的物體，他嚇得快速把手收了回來。
　「誰？俊亨嗎？」
　奈何一片漆黑的空間沒有人回應，不對，這時間俊亨通常都會關在房裡，那……
　耀燮又伸出手摸了下，軟軟的，真的是人的皮膚耶……
　就在這麼想的時候，燈開了，耀燮習慣了黑暗，只覺得照明刺眼，他瞇著眼睛想看清站在面前的人。
　突然他的額頭被人推了下。
　「你跟我住了這麼久，還不知道是我？」
　俊亨沒好氣的說著，耀燮撫著額頭揉揉眼睛。
　「我以為你這時候應該會在房間裡，這麼晚了你還不睡啊？」
　俊亨冷冷的看著耀燮。「你也知道很晚了？」
　耀燮這才定眼看著俊亨，「你該不會是在等我吧？」
　「哪可能，我只是剛好出來喝水，你知不知道這麼晚回來會吵到我？」
　耀燮愣了下，「可是以前你也常常這麼晚回來阿………」
　俊亨瞪著他，「那又是我不對了？那我道歉可以吧？」
　俊亨說完就轉身要離去，耀燮看著他的背影眨眨眼。
　「俊亨……」
　俊亨停下腳步，等著他的後續。
　「你在生什麼氣？」
　「…………。」

　生什麼氣？那個人是在問他生什麼氣嗎？
　他的理由可多著了！
　俊亨轉過身拉住耀燮，耀燮被突然拉住有些嚇到了，他有些錯愕的看著他。
　「怎、怎麼了？」
　俊亨把視線轉向耀燮身上的外套。「這件外套，誰的？」
　「………」俊亨的眼神使耀燮慌張，他像是做錯什麼似的閃躲著俊亨的眼神，他低著頭。
　「斗俊的。」
　斗俊二個字完全引爆了龍俊亨腦袋裡的那條理智線，他手一使力就將耀燮拉進自己懷裡。
　耀燮被拉疼了，想掙脫，但俊亨的力量實在太大，他根本束手無策。
　「你幹麻？放開我…」
　「你知道嗎？今天因為你這一整天簡直就是遭透了！」

　一開始是珍雲，然後是斗俊。
　雖然這些礙事者本來就存在著，但是一下子刺激過多感覺還是不太好的。
　
　「遭透了？」原來是心情不好？耀燮這才停止了掙扎。「你心情不好幹麻牽拖我？」
　「我心情不好就是因為你！」俊亨吼到幾乎咬牙切齒了。
　「因為我？我做錯什麼了？不過就是斗俊怕我冷才給我穿的，如果是你不會這樣做嗎？」
　「我…………」

　俊亨被耀燮的話堵得無話可說。
　他知道，梁耀燮，很多人疼愛著的。
　俊亨一股腦的推開他。
　「隨便你！」
　俊亨說完這句話就回房了，耀燮瞪著俊亨的背影心裡滿是委屈。

　那傢伙，最近怎麼越來越反常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難不成是壓力太大？還是跟女友吵架？那幹麻拿他當出氣筒呢？
　越想越委屈，耀燮憤憤的走回房了。

　
　『有些事情不是問了就有答案，知道吧？龍俊亨……就如同我一樣。』
　『想跟我一樣悲慘嗎？那你可以試試看，我那裡還有空房，等你嘍……』


　真是………一場惡夢。
　俊亨微微睜開眼睛，捎捎凌亂的髮，頭很痛，所以他習慣性的伸手摸床頭櫃，突然一雙手將他的手按下，他驚了會睜大眼抬起頭。

　「耀燮？」
　耀燮坐在他床邊睜著一雙明眸揪著他，俊亨立即將手收回來。
　「幹麻一大早的就來我房裡……」頭痛，俊亨忍耐不了的又伸出手想摸床頭櫃上的藥，但再度被耀燮按下了，這下俊亨可不爽了，他瞪著他。
　「你到底想怎樣？」
　「對不起……」
　「啊？」

　俊亨因為耀燮突如其來的道歉醒了大半，強忍著頭疼，他撐著頭看著耀燮低著頭的內疚表情。

　「我……我不喜歡吵架，不喜歡那個氣氛，所以我昨天想了一整晚……我先道歉好了。」
　想了一整晚？………因為他的無理取鬧耀燮想了一整晚？
　俊亨仔細的看著耀燮，他眼皮底下的確籠罩著陰影，人們稱為黑眼圈的東西，他握緊了拳頭。
　「你不知道原因道歉有什麼用？……可以讓我吃藥嗎？」
　耀燮將俊亨床頭上的藥拿起，跟俊亨對看了一眼。「常常吃藥不好，俊亨要不要去醫院檢查看看？」
　俊亨一把將耀燮手上的藥瓶奪過，倒出了一顆，灌了一口水，嚥下。
　「不用檢查。」
　「為什麼？」
　「我知道原因。」
　聽到俊亨這麼說耀燮坐近了他，睜著圓眼看著俊亨，那張臉上寫滿了好奇。
　「你知道？那是為什麼？那只能靠吃止痛藥才能好嗎？」
　看著耀燮那可愛的表情，俊亨伸出手觸摸了下耀燮的小臉，耀燮眨著眼，似乎對俊亨這個舉動有些疑惑。
　「那件事情不重要，想讓我原諒你也可以，不過我有條件。」
　條件？耀燮眼裡一瞬間染上了委屈，什麼麻…他可是想維持和平才道歉的，他連自己做錯什麼都不知道耶。
　俊亨看著他掙扎的樣子，笑了下。
　「我們店裡少了一個工讀生，你去幫忙怎麼樣？」
　「咦？就這樣？這就是條件？」
　「嗯，我的條件就這樣。」
　「那早說麻，我去阿，反正我也缺錢呢！」
　耀燮的表情一下子放鬆下來，俊亨看著他的笑容。
　「可是，是每個星期四晚上喔！」
　「星期四晚…………那不是我去給斗俊當家教的日子嗎？」
　俊亨挑眉，果然耀燮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
　表情真多，情緒變化之大，很可愛。
　「只能這天嗎？」
　「就是只缺星期四晚上阿，怎麼樣？你為了斗俊不能答應我對吧？」
　「這………」

　俊亨將藥瓶放回原位，起身穿上衣服。
　「我就知道是這樣，所以我才說……你不知道原因道歉有什麼用？」
　
　反正，他總是最後一個才會被耀燮想到的人。
　珍雲是他最疼愛的弟弟，斗俊是他第一個學生，他呢？
　俊亨戴上錶，就要走出房間，跟耀燮擦身而過時耀燮拉住他了。

　「我知道了，我答應你！」
　「什麼？」俊亨轉過身跟耀燮對看。「你確定？」
　「我確定。」耀燮自信滿滿的點頭，「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二件事情。」
　「什麼？」
　「夜店裡的鋼琴要借我。」
　這下子俊亨懂了，他微微笑著。「你頭腦動的挺快的麻？」
　耀燮露出得意的笑容。「當然。」
　
　俊亨是在夜店裡工作的人，他是調酒師，偶爾充當DJ，上班對他來說是快樂且輕鬆的。
　「你說二件事情？還有一件是什麼？」
　「另一件事情…………你也得跟我道歉！」
　「為什麼？」
　耀燮瞪著俊亨，接著拉起他的左手襯衫衣袖。
　纖細的手腕上有一個明顯的紅痕，像是被人大力的握住過的痕跡。
　俊亨冷靜的看著。

　「左手，是在超商的時候，你弄的！」
　耀燮說完把右手的衣袖也拉起。
　「右手，是昨天晚上，也是你弄的！」
　耀燮忿忿不平的跟俊亨對望，「你不該跟我道歉嗎？」

　俊亨看了看，突然笑了出來。
　耀燮看著俊亨臉上燦爛的笑容愣住了，龍俊亨這傢伙不但沒有愧疚，居然還笑了？！
　他瞪大眼睛，伸手扯住俊亨的衣領，猛力搖晃。

　「喂～你知道很痛嗎？我昨天因為你都沒睡覺，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俊亨被晃得頭又暈了，他拉住耀燮的手，「好啦，好啦…你先別晃！」
　「跟我道歉龍俊亨！」
　看著耀燮氣呼呼的樣子，他低頭看著耀燮的手腕，輕輕的按撫著。
　「抱歉，真的，很抱歉。」
　耀燮感受到俊亨的溫柔與歉意，他這才笑了。

　「嗯……那趕快去上課吧？我得打個電話跟斗俊說以後上課地點更改了！」
　俊亨點點頭，極其溫柔的放開他。「走了。」

　俊亨轉過身，穿鞋的時候還能聽到耀燮對著手機說話的細微聲音。
　眼神暗了下來。
　

　『有些事情不是問了就有答案，知道吧？龍俊亨……就如同我一樣。』
　『想跟我一樣悲慘嗎？那你可以試試看，我那裡還有空房，等你嘍……』


　是阿，就是知道，所以不敢前進，只能不斷的用道歉代替愛意。
　極盡所能的，讓你待在我所看得到的地方，這樣最好了吧？
　張賢勝……我不會步上你的後塵的，對，不會。
　因為比起你，我更沒有勇氣。

＊

　
　
　只有這過季的雨聲 在耳邊嘩啦嘩啦的流淌
　淚水似乎很喜歡雨 也跟著嘩嘩的流下

　
　耀燮很喜歡音樂，不管是走路還是騎腳踏車一定都會帶著耳機，因此常常被俊亨念，像他這樣這麼容易對音樂入迷的人，要是不小心出車禍怎麼辦？
　耀燮總是不聽他的，直到實在被俊亨念到煩了，才會扯下耳機回道
　『怎麼樣？難道你會擔心啊？』
　俊亨愣了半晌。『我是擔心，擔心被你撞到的那個人！』
　『哼，俊亨好囉唆。』
　然後這麼蹦蹦跳跳的跑開。

　今天是好天氣，耀燮騎著腳踏車戴著耳機在去斗俊家的路上，斗俊聽到家教地點要改在夜店時非但沒有不開心，反而聲音聽起來很雀躍，他說在那裡應該可以看到不少美女吧……………
　耀燮的反應只是笑，應該可以吧………掛上手機才想到，那俊亨每天在那裡上班，應該也認識不少美女吧？
　嘖，那關他什麼事………
　
　「喂，梁耀燮！」

　聽到一陣呼喊，耀燮這才回過神來，他猛按了一個煞車，因為重心不穩跌了下來。
　一台小型轎車也在他面前停下。
　
　「沒事吧？」

　耀燮跌在地上第一個反應是看腳踏車，那台腳踏車就像是他的腳一樣，說是他的維生工具也不為過，要是腳踏車壞了可就麻煩了……想著那些的同時，一個俊俏的臉龐映入他眼簾，他嚇了一跳正視著眼前的陌生人。

　「怎麼了？被嚇著了嗎？」
　俊俏的男子一臉擔憂的看著耀燮，耀燮都可以從他深邃的眼睛裡感受到關心的光芒，他連忙起身。
　「沒事，沒什麼，不好意思！」
　一個道歉一個鞠躬，耀燮想自己真是遭透了，俊亨一直擔心的事情還真的實現了？
　才怪呢，他會走神不就是因為龍俊亨嗎？
　
　「不用這樣道歉的！」男子說完主動牽起耀燮的腳踏車給他，還附贈一個好看的笑容。「沒事就好了。」
　還好是個好人，不然的話一定會被罵沒長眼睛之類的吧。耀燮對著眼前的男子抱歉的笑了笑，看起來好像還比他大呢，應該是個哥吧。
　男子回以一笑坐上車就走了。

　耀燮牽著腳踏車看著車子開走，直到身後有個人叫他他才回過神來。
　
　「耀燮，你怎麼樣了？」
　斗俊匆匆的跑過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抓住他看個仔細，耀燮眨著眼睛看著斗俊擔憂的樣子。
　「別擔心別擔心，沒事！」
　「哪沒事了，你手都流血勒！」
　「流血？」

　耀燮這才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才發現手臂的地方有一道小擦傷，還微微滲著血，只是並不明顯。
　耀燮傻傻的笑著。「不過不會覺得痛呢！」
　斗俊聞言，一掌往耀燮的傷口處大力一按，耀燮的疼痛神經果然發揮作用了，他揮開斗俊的手。
　「你幹麻？」
　「這樣還不痛嗎？」

　耀燮警戒的看著斗俊，才發現斗俊扳著臉一臉不悅。

　「你怎麼了麻……」
　「你剛剛在想什麼？居然經過我家了還不停，要是我不叫你，你現在應該在醫院！」
　斗俊一改平常那嘻嘻哈哈的樣子，語氣有些嚴厲，耀燮低著頭。
　「好麻，對不起，我以後不會了。」
　「以後不要騎車聽耳機了，很危險。」
　「可是………」

　耀燮還想反駁，但是一抬起頭跟斗俊那鋒利的眼神對上就只能妥協了。

　「知道了，趕快上車吧，家教時間都延誤了，俊亨一定會問的。」
　斗俊望了他一會，「我載你吧。」
　「嗯？」
　斗俊接過耀燮的腳踏車，不由分說的跨上。「快上來。」
　耀燮看著斗俊，嘆了口氣。
　斗俊怎麼會這麼強勢阿………耀燮雖然這麼想也還是坐在後座了。

　「對了，斗俊……」
　「怎麼了？」
　「剛剛的事情千萬別跟俊亨說！」
　斗俊愣了一會，「為什麼？」
　「因為他會念很久麻，拜託！」
　斗俊臉一沉，可惜耀燮根本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喂，你抱緊了，我可是要飆車的，摔下去我可不管。」
　耀燮才剛想抱緊斗俊，斗俊就忽然出發了，害他一個作用力往前臉大力的敲上斗俊的後背。

　「啊，痛………尹斗俊，你故意的吧！」
　「早說過了，抱緊了你！」

　耀燮大力的抱緊了斗俊，斗俊騎得越快他就抱得越緊，臉頰貼在斗俊的後背上不敢離開，深怕再次撞上那硬牆。
　今天是好天氣但可能不是個好日子吧，否則他怎麼一直在受罪呢………耀燮嘟著嘴想著。


＊

　俊亨不停的往門口望。
　手邊的動作雖然沒有停下來，但是眼神不時的往門口飄。
　他已經跟賢勝說好了，用還沒開店的那二個小時讓耀燮教斗俊練鋼琴，
　賢勝聽到耀燮要來挑起眉，有點不滿的樣子。

　「誰說要讓他來了啊？起光就算不做了，想當服務生的還是一堆呢！」
　俊亨無奈的看著賢勝。「你真的不想讓耀燮來嗎？」
　賢勝看著俊亨的眼睛，扯出一笑。「你知道我不會不想，上次看到耀燮已經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他一向不喜歡夜店，根本就不會想來。」賢勝眼神一轉，「你是用什麼辦法讓他答應的？」
　事實上賢勝以前也慫恿過耀燮，讓他來他開的店上班的，可惜耀燮總推說太忙太忙的，不過賢勝知道，他是不好意思拒絕才這麼說，就算不忙也不曾看他來過。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
　賢勝笑了。「這麼自信的話怎麼遲遲不行動呢？」
　「話題扯遠了，你到底要不要讓耀燮來？」
　「是可以……但是……」
　「還有但是？」
　賢勝對上俊亨疑惑的眼神。「不要在我面前跟耀燮親親我我的。」
　俊亨愣了會，他真的沒想過賢勝的要求會這麼的直接。
　「你放心吧，我想……我也不會這麼做。」
　「那就好，調杯酒給我喝吧？」
　「嗯。」

　俊亨再度將視線轉向門口。
　怎麼還不來？

　
　耀燮停下腳步。
　斗俊也跟著停下腳步，他疑惑的往他那裡看。
　「怎麼啦？不進去？」

　耀燮諾有所思的抬頭看著還沒開燈的招牌。
　「這就是賢勝的店嗎？」
　「賢勝？他是誰？」
　「對喔，斗俊不認識賢勝呢……」耀燮笑了笑。「走吧。」

　斗俊一臉納悶的看著耀燮的笑臉，也跟著走進去了。
　店門打開隨即有音樂聲竄進耳裡，是很吵雜的音樂，耀燮跟斗俊望了望四周，
　因為還沒開店所以店裡還沒有人，整體來說是很豪華的裝潢，還有好幾個包廂，耀燮正在找人的時候就跟正要從後台走出來的俊亨跟賢勝對上眼了，耀燮在跟俊亨對眼時迅速把視線轉往賢勝臉上，然後目不轉睛的盯著。

　「賢勝？是賢勝吧？」
　發現是賢勝，耀燮開心的跑上去，
　賢勝看著耀燮興高采烈的跑向他，頓了頓。「呃……嗯……耀燮。」
　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賢勝只能望著耀燮眼裡的星星愣著。
　這麼久不見……耀燮的眼神一點都沒有改變，還是那麼清澈，單純的樣子。

　「賢勝，好久不見，為什麼我打給你都不接呢？」
　耀燮看到老朋友開心的給賢勝一個擁抱，賢勝被突然抱住顯得有些無措，他用餘光看到俊亨跟斗俊專注的眼神，他微微推開耀燮。
　「是來當家教的吧？還特地這樣過來……是不是有點委屈了？」賢勝說這話的時候是看著俊亨說的，俊亨翻翻白眼。
　「對阿，都是俊亨逼我來的。」耀燮點點頭。
　聽到這話俊亨一把拉過耀燮。「喂～都是我的錯嗎？」
　「不是嗎？否則好端端的還要斗俊出來呢，還好斗俊願意，不然我就得放棄當家教了。」
　
　放棄當家教？
　斗俊聽到這話心一沉，他看著耀燮被俊亨搭著，一臉開心的樣子，一種怒氣從胸腔裡蔓延開來。
　其實他並不開心。
　耀燮突然叫他來夜店學鋼琴，他就想一定是龍俊亨的緣故，但是他並沒有問，還故作愉快的答應了，其實他知道的，俊亨喜歡耀燮，光是看眼神就能知道了，恐怕只有耀燮沒有絲毫感覺而已，就如同他的情形一樣，所以看著俊亨有時候會像看到自己的影子，不過俊亨比他好命，因為他每天都能看到耀燮，而他只能靠家教的星期四晚上才能見到他，每一次當耀燮要回家時，他都能深深感受到忌妒的感覺，沒錯，他是很忌妒，忌妒跟耀燮住在一起的龍俊亨。

　「阿，斗俊，快來，我們這就開始上課吧？」
　耀燮朝斗俊奔去，還興高采烈的拉著他走，絲毫沒發現斗俊的異樣。
　斗俊望了眼也一直盯著他的俊亨，嘴角勾起一個自信的笑就跟著耀燮走了。
　
　
　俊亨看著二人雙雙的走往舞台，剛剛…尹斗俊那是什麼笑容………怎麼會那麼的……自信？
　一種不甘心的感覺又浮上心頭。

　「耀燮他……」
　俊亨轉頭看著賢勝，發現剛剛調給賢勝喝的酒已經被他一口灌光，賢勝的臉頰都紅了，雖然是夜店老闆但是賢勝不常喝酒的。
　「怎麼了？」
　賢勝忽然笑了。「我現在心情很好。」
　「是嗎？」
　「從以前開始耀燮他總能夠很輕易的操控我的心情………真的很不可思議，對吧？」

　能夠輕易的操控心情…………俊亨低頭也微微的笑了。
　「是阿。」
　不過那也是因為，我們都是那麼的在乎他吧。

　

　
　坐在斗俊旁邊，耀燮很快就察覺到斗俊的不專心，喊他的名字也不見他回應，於是他從琴健上收回手，琴聲消失之後店裡一片寧靜，俊亨已經替他們把音樂都給關了好讓他們練琴。
　斗俊忽然聽不到琴聲這才轉頭看著耀燮。
　「怎麼了？」
　「你還問我怎麼了！」
　斗俊一臉納悶的看著有些生氣的耀燮。「說清楚點一點不可以嗎？」
　「我叫你都不回應我，你還在馬路上罵我走神，你自己還不是一樣！」
　斗俊嘆了口氣。
　雖然他不知道耀燮是在想什麼，但是他剛剛會走神是因為在想他。
　他一直在想耀燮說的那句『放棄當家教』……原來這句話他可以這麼輕易說出口。
　
　「可能環境改變了我有點不習慣吧。」
　耀燮愣了下。「是喔…我怎麼沒想到這點，不好意思都是因為我，因為一些因素，我這段時間都必須來這裡打工，偏偏時間撞上了，所以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話，其實可以───」
　「我不學鋼琴了。」
　耀燮的話一下子嚥回喉嚨裡，他震驚的抬頭看著斗俊的眼睛，「啊？」
　斗俊看著耀燮驚訝的表情一笑，伸手摸亂他的髮。「……這種話我是不會說的。」
　耀燮眨著眼睛，斗俊望著他嘆了口氣，「我今天心情不好…你陪我喝杯酒之後也許我會彈的比較好吧。」
　「是嗎？那好阿，俊亨是調酒師，雖然我從來沒有喝過他調的酒，我們走吧。」
　所以他們現在是要去喝俊亨調的酒嗎………斗俊看著耀燮的背影笑了下。
　龍俊亨，這就是你的目的吧？
　你這是在挑戰我嗎？
　斗俊也跟著走去吧台了。




　
　很少聽到耀燮彈鋼琴，那是因為他們那個簡陋的小套房裡沒有鋼琴這種東西，他們都是再普通不過的窮小孩，一邊唸書一邊上班一邊實現自己的願望，過著再簡單不過的生活，其實比起一些人來說他們真的是幸福的。
　聽到耀燮悠揚悅耳的琴聲，乾淨又抒情的音樂，他停下所有動作靠上身後的流理台，抬起頭就能看到他們，耀燮跟斗俊，兩個人並肩而坐，能夠就這麼看著不就是他的目的嗎？
　以為就這麼看著會感到安心一些，不過，為什麼，並沒有。

　忽然琴聲停了，俊亨跟著回過神來，前方的他們似乎在講些什麼，然後……斗俊摸了耀燮的頭，笑得好溫柔的樣子，耀燮是背對著他的，無從看出他的表情究竟是開心或是……不，他也不想知道。
　耀燮雖然看起來可愛又單純的樣子，但是其實很難理解他的內心世界的，就算跟他住了這麼多年了，依然無法得知，也幾乎沒聽過他對他人有任何負面的評價，也許在耀燮的世界裡，只有極端的二種人，一種是新聞上無惡不作的壞人，另一種就是他的朋友們，只要是他視為朋友的人，那肯定都是些好人了，而那層喜歡好像也只到這裡了，從來也沒聽他熱情的說過想喜歡某個女人……更不要說是男人了。

　「俊亨，可以調杯酒給我們嗎？」
　抬起頭，耀燮就在吧台前，那麼近的距離，那雙眼睛裡還閃著店內燈光的反射。
　「斗俊想喝什麼酒呢？」
　耀燮轉頭看著斗俊問，斗俊望著耀燮一笑。「隨便，都好。」
　「那俊亨就隨便調吧，我從來就沒喝過你調的酒呢，好新鮮！」
　俊亨對上耀燮可愛的眼睛，「我倒也從來沒聽過你彈琴。」
　耀燮點點頭，「是吧，我的琴聲很優美的，所以你該免費請我們喝吧？」
　「請你們喝阿……」俊亨的眼神在斗俊身上打量。「我考慮看看。」
　「不用請客的，我會付錢。」斗俊說著，俊亨一笑。
　「是阿耀燮，有錢人就是不像你一樣，可以很大方的付錢呢。」
　斗俊愣了會，耀燮瞪著俊亨。「斗俊家裡雖然很好過，但是他的錢也是他自己賺的阿……為什麼提到這種問題你們就這樣說呢？上次在超商也這樣……」
　俊亨瞪著耀燮，「所以你的手還想被我弄淤青的意思？」
　「龍俊亨！」
　「好了，別吵了你們，怎樣都好給我酒啦！」
　
　斗俊的話使二個人停下嘴來，雖然還是瞪著彼此，耀燮收回視線，俊亨也轉過頭準備去了，耀燮這才把眼光轉到斗俊身上。
　「那個……我可以知道，你為什麼心情不好嗎？」
　斗俊眼神暗了下來。「因為……因為有點事。」
　「你這樣有講跟沒講還不是一樣。」
　「呃……」該怎麼找理由，該找什麼理由？「我…我想離開家裡了。」
　「咦？」
　耀燮驚訝的眼神使斗俊有些後悔。
　他找理由的功力怎麼變低了，就這樣無意識的把他的計畫講出來了。
　「我一直待在家裡不是辦法，我總有一天會出去住的，可能就是近期吧，不會太久的。」
　「嗯，哥是一個很有想法，而且決定的事情一定會去做的人，這就是我喜歡你的原因吧。」
　「喜歡我的……原因？」斗俊強忍住心裡那陣悸動，他知道，耀燮口中的喜歡跟他的喜歡是不一樣的。
　「沒跟你說過吧？我一直很敬佩你這一點，跟我……不一樣。」
　斗俊笑著。
　其實他想搬出來住根本沒有耀燮想的那麼崇高的理由，他搬出來住肯定就得結束鋼琴家教，事實上他也沒學得多認真，只是為了耀燮假裝認真罷了，他的計畫只是想問耀燮……
　願不願意跟他一起生活。

　「酒。」
　俊亨將調酒推到他們面前。
　調著酒，他將他們的對話全都聽進耳裡了，於是越聽越過敏。
　喜歡？耀燮居然說他喜歡斗俊？
　是啦，那想也知道耀燮的喜歡沒有那種意思，但是……住在一起這麼久，耀燮對他說過對不起，就是沒說過喜歡他的話。
　「你怎麼能這麼不公平。」
　「嗯？俊亨你一個人在叨念什麼？」
　俊亨瞪著耀燮，「閉嘴，喝你的酒！」
　「什麼麻…幹麻突然凶我……斗俊，你知道這傢伙總是這樣對我嗎？他就是這樣我才這麼委屈！」
　「真的嗎？」斗俊煞有其事的跟著耀燮誇張的演戲，「那真是俊亨你不對了，你應該做絕一點，乾脆把他趕出家門之類的………」
　「喂，尹斗俊！」斗俊的胸膛立刻被耀燮的手軸敲了下，斗俊悶哼了一聲。
　俊亨真想殺了眼前的二個人，可惜他不能。
　
　斗俊被捶疼了，拿起桌上的酒一乾而淨，馬上被嗆的全噴了出來，耀燮嚇了一跳連忙往旁邊躲。
　「咳、咳……這是……咳……什麼酒？」
　俊亨靠在劉理台上嘴角勾起一笑。「對身體很好的酒。」
　「什麼？怎麼這麼苦……」
　因為加了點苦茶的關係吧…………俊亨心裡偷笑著。
　「咦？我跟斗俊的顏色不一樣，他的是黑色的，我的是紅色的，是什麼酒？」
　聽到斗俊對酒的評價跟反應，耀燮倒是警戒起來了，他揪著俊亨看。
　「我沒有勉強你喝，你可以不要喝。」
　耀燮最討厭人家跟他說＂你可以不要做阿＂類似這種激他的話，於是他一把將杯子拿起灌下肚。
　「嗯？」
　耀燮將酒含在嘴裡，臉頰變得鼓鼓的，這是他喝冷飲的習慣，會讓水或者飲料在他的嘴裡停留然後再一次嚥下去。
　「還……滿好喝的麻，酸酸甜甜的，像果汁。」
　俊亨笑了笑。「不錯吧？所以你怕什麼。」
　耀燮舔舔嘴唇，對俊亨一笑。「謝謝招待。」
　俊亨看著他的笑容，內心也是又酸又甜……就跟他為他調的飲料一樣。
　既酸又甜，嚥下之後那酸甜的餘味會揮之不去，一直停留著。

　「喂，那怎麼只有我這杯這麼難喝阿？」
　俊亨將視線落在還在咳嗽拼命喝水的斗俊身上。「因為我想讓你身體好點，有聽過良藥苦口吧？就同等於那個道理嘍。」
　「在胡說八道呢……」斗俊瞪著俊亨，俊亨則開心的笑了。
　耀燮看著斗俊跟俊亨。
　氣氛……好像變好了呢，如果大家可以當朋友那就最好了。
　看著透明的酒杯，今天是星期四，俊亨第一次調酒給他喝了，俊亨調的酒有點酸可是喝到最後是甜的，嗯，大概是這種感覺吧。
　他一定會記得這個味道的。

＊

　

　結束鋼琴家教之後，耀燮也開始工作了。
　首先他想去找賢勝，畢竟這麼久沒見了，更何況賢勝是這家店的老闆，
　可惜他怎麼找怎麼望就是找不到賢勝，他有些失望的垂下頭來，再度抬眼就對上俊亨的視線。
　
　「你在找什麼？」
　俊亨來到他身邊，臉色有些不好。
　「這家店的老闆，我還沒跟他好好的自我介紹呢！」
　「有什麼好介紹的，你們從小就在一起他還會不知道你。」
　
　沒錯，賢勝是耀燮從小的玩伴，但是其實並不是只有他們兩個，而是一群人，在這一群孩子裡耀燮一直都是人緣極佳的氣氛製造者，賢勝則相反，他常常會想躲著那群人，但是總被耀燮好說歹說的挖了出來，賢勝心不甘情不願的出來也只是無聊的看著他們玩而已，然後到了傍晚再跟著耀燮一起回家。
　
　俊亨之所以知道這段往事，可能，是賢勝告訴他的吧。
　耀燮眼神暗了下來，俊亨拍拍他的後腦杓。
　「你該去換衣服了。」
　「什麼？」
　「你想穿著私服工作？我們店雖然規模不大還是有制服的。」
　耀燮頓了頓，點頭。「沒錯，那廁所在哪裡，我去換！」
　俊亨望著耀燮半晌，打量了下。「這樣看起來你跟起光一樣呢。」
　「起光？」
　「嗯，已經辭職了，跟你一樣………小個子。」
　「喂，龍俊亨！」耀燮扁起嘴埋怨的看著俊亨，俊亨隱隱的忍著笑，催促他。
　「快去換衣服啦！」
　「……居然說我矮……」耀燮接過俊亨扔來的制服，一邊還在不停的碎念。
　「好啦，快去換，我在外面等你！」
　俊亨二話不說的將他推到後台去，自己去了吧台，耀燮轉頭看著俊亨的背影，又探頭望了下，沒錯，他並沒有放棄，他還是想找賢勝，理由當然不是跟俊亨說的自我介紹那麼簡單，雖然他不表現出來，但是一直以來他都很想知道賢勝離開的原因，卻又沒有勇氣知道………
　耀燮喜歡當好人，喜歡努力做到讓大家喜歡他，因此他很討厭……被討厭的感覺。
　賢勝當時不說一句話就離開了，是因為厭倦他了，討厭他了吧……一直沒有勇氣去確認的，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他想，他該是時候解開這個謎了。

＊

　十二點。
　吵雜的音樂聲充斥耳邊，煙霧繚繞，
　龍俊亨靠在吧台上邊，冷眼看著經過他眼前的每個人。
　那些人都從龍俊亨眼裡看到了＂本大爺今晚不想工作少來惹我＂，大概是這樣的訊息。
　
　他的視線轉向穿梭在包廂裡的嬌小人影，他穿著黑色背心跟白色襯衫，還戴了個蝴蝶結領帶，看起來十足的清秀可愛樣，倒著酒的徹臉總被那些客人說可愛，甚至還有姊姊對他有了興趣，三不五時就喚他來倒酒，眼裡散發著找到獵物的眼神，耀燮居然還豪不知情的抬起頭對姊姊笑，就當姊姊終於伸出手，龍俊亨終於忍受不了要上前時，一個人影比他更早出現在耀燮身邊。

　尹斗俊纜住那名嬌豔的女子，一股腦的將女子拉下，也順勢檔掉了對耀燮伸出的那雙魔掌，耀燮眨著眼睛看著斗俊跟女子。
　「斗俊，你剛剛不是在另外一桌嗎？你玩到這裡來了啊！」
　斗俊笑著開始灌女子酒。「我來看你是不是在摸魚！」
　「哼，我才不會，我超級認真的，倒是你……到底喝多少了？」
　「嘖，我要是醉倒了，你要負責的。」
　「我要負什麼責阿，你自己愛喝的。」
　
　斗俊沒有再說話，耀燮也正好被另一桌的客人叫走。
　等耀燮一走，斗俊立即嘆了口氣。
　這傻小子，都不知道替他檔掉了多少酒，多少客人的騷擾，居然還是一臉單純樣的，看了就有些心酸阿。
　
　龍俊亨的腳步收了回來，他不自覺的咬了下唇。
　自己究竟要這樣默默的到什麼時候呢？也很想保護他的，但是他總是晚了一步，耀燮身邊從來就不缺人的陪伴，自己對他而言又算是什麼呢？
　
　「看來這裡是安全的阿。」
　突然身邊有人講話，俊亨嚇了一跳低下頭，是賢勝，他蹲在吧台下搔著頭。
　「你在躲人？」
　「嗯，耀燮在找我。」
　「找你？」
　賢勝大大的嘆了口氣，有些疲累的樣子。「他終於想問我了吧，我絕對不要跟他獨處。」

　真是難得看到賢勝這個樣子。
　有些洩氣，有些無奈，有些………害怕？
　嗯，賢勝望著外頭的眼神，充滿了害怕。
　那是他從來沒有看過的。
　究竟有多喜歡耀燮？耀燮對賢勝來說有多麼重要呢？
　那答案是不是就跟他一樣，不清楚，也不知道。

　「不過你剛剛說這裡很安全？」
　「嗯，我躲了很久，我發現他就是不會往這裡看，可能是因為你在這裡吧。」
　「……………。」

　鬱悶。
　龍俊亨被張賢勝認真的臉搞的有些鬱悶了。


＊

　斗俊其實很不擅長喝酒。
　所以他吐的悽慘無比，吐完之後搖搖晃晃的走到包廂裡，忽然身後有人拉住他。

　「嗯？耀燮？」視線很模糊，斗俊眨了眨眼。
　耀燮表情是擔憂，也是生氣。「斗俊，你幹麻把自己喝成這樣？」
　「欸，我說過了……我是哥！叫我斗俊……哥！」
　斗俊的身子不停的晃，最後支撐不了，整個人掛在耀燮身上，耀燮個頭較矮，所以只能勉強撐住他，表情有些難受。
　「斗……俊……斗俊！起來！」
　斗俊看著耀燮掙扎的臉笑了起來，他轉過身抱住耀燮。「不要，你要叫我哥才行阿……」
　「斗俊……哥！斗俊哥！快起來！」
　「不要，還不行！」
　「那你還想怎麼樣阿……」耀燮摸到了牆壁，索性靠在牆上，斗俊完全把他壓在牆上了。
　斗俊的氣息還在自己耳邊，他笑了笑，說。「呵呵…吻我阿……你吻我，我就放開你。」
　耀燮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從斗俊嘴裡會說出這種話，他伸手想推開他，就在那瞬間身上的重量消失了，再度定睛一看，是俊亨。

　俊亨冷著臉看著斗俊，然後瞪向耀燮，耀燮整個人就像是被釘在牆壁上一樣，怎麼也動不了。
　「嘖……裝瘋賣傻的傢伙！」俊亨扯住斗俊，拉住他，看著耀燮吼。「你也是，他裝傻你也陪他嗎？」
　「斗俊他只是醉了，他幫我喝了不少酒，明明就不會喝酒的人。」
　「所以你心疼了？很好，就繼續疼死算了，你可以回去了。」
　耀燮愣了下，想解釋自己的心情不叫心疼，但是轉念一想，每次跟俊亨解釋的下場都是吵越凶而已，這次會來這裡不也是想取得俊亨的原諒嗎？再把俊亨惹生氣的話不好的，但是其實俊亨也已經生氣了吧，那雙眼睛都要冒出火來了，可是分明就是俊亨很容易生氣！
　所以他決定不解釋了。
　「我可以回去了？什麼意思啊？」
　「意思就是你下班了，快換掉制服回去！」
　耀燮看了下手錶，凌晨三點了，原來是這個時間下班阿，耀燮點點頭笑著看向俊亨。
　「那我把斗俊也帶走吧，他家我知道的。」
　看著耀燮的笑容，俊亨生氣，但又一點辦法都沒有。「他我來處理就好了。」
　「咦？」
　「我說我來處理就好……」俊亨身上的斗俊動了動，他開始掙扎。
　「耀燮阿………不要丟我一個人在這裡。」斗俊迷迷糊糊的這麼喊著。
　「喂，你安分點。」俊亨吼他。
　耀燮想了想。「不然這裡有休息室嗎？我帶他去後面休息一下？」
　俊亨瞇起眼。「你就這麼放心不下這傢伙？」
　聽到這種說法耀燮也有些惱怒了，他真的不想跟他吵架，是他逼他的！
　「俊亨，斗俊他……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哥哥，是我帶他來的，他替我檔掉這麼多的酒，我照顧他有什麼不對！」
　
　我也想照顧你。
　我也想替你檔酒。
　我也想讓你照顧。
　但是卻總是只能這樣看著，看著你對別人這麼做！
　俊亨低下頭。放開斗俊。

　「俊亨！」
　
　俊亨不理耀燮在他身後的呼喊，不說一句話就走了。
　耀燮眼眶漸漸泛紅了，他扶起地上的斗俊。

　「耀燮阿……。」
　斗俊呼喚著就又迷迷糊糊的睡去了，耀燮連忙遙遙他。
　「斗俊…不對，是斗俊哥……我扶你去休息室。」
　耀燮艱難的扶起斗俊，搖搖晃晃的走去剛剛換衣服的地方了。

＊

　耀燮費了很多時間跟力氣才把斗俊推上休息室的椅子上，在走回休息室的時候還跟俊亨擦身而過，他一直看著俊亨，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但是俊亨就像是根本看不到他一樣，逕自的在跟客人聊天笑鬧，俊亨臉上的笑容讓耀燮心裡一酸，剛剛明明還這麼對他吼，這麼兇他的，想著想著就又感到委屈莫名，究竟是誰比較任性阿？
　
　關上門，吵雜的聲音減去了一半，耀燮坐在另一個椅子上喘著氣，好累……斗俊比他高大這麼多，扶著他走這段路實在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啊！
　看著斗俊滿臉通紅的睡臉，嘴裡還喊著自己的名字，耀燮低下頭。
　
　「斗俊…為什麼只要扯到你，我們就會吵架呢？我不想跟他吵架，為什麼總是這樣，難道這次我也要先道歉嗎？我又做錯什麼了？下一次他又會為了一樣的事情生氣，那我該怎麼辦。」

　
　「笨蛋……那是因為……呵呵…龍俊亨那傢伙………喜歡你麻！」
　
　耀燮抬起頭，本來他只是在自言自語而已，沒想到斗俊會回應他的，但是斗俊卻又像是在說夢話一般，沒有清醒的跡象。

　「喜歡……我？……他當然喜歡我了，不然怎麼會跟我住在一起。」
　「笨蛋……耀燮真是個笨蛋！」斗俊像在笑，卻又像是在哭。「你懂嗎……真正喜歡一個人的心情？」
　耀燮愣了會。這句話……好熟悉，好久好久以前，也有人這麼問過他。

　『你懂嗎？喜歡是什麼感覺。』
　也許他真的一點都不懂吧。


＊

　耀燮跟斗俊比俊亨他們先回家了，耀燮一臉疲憊的把斗俊送回家之後，走上樓才發現自己忘了帶鑰匙。
　要進去的話勢必是要等俊亨回來了，偏偏他剛剛還跟俊亨吵架，還有什麼比這個更糟糕的了！
　本來還想乾脆就什麼都不說的過日子的，俊亨生氣就生氣吧，他不會再道歉了，但是這份打工他會守承諾繼續做的，反正俊亨也已經氣到不想理他了吧，既然那樣就不要理，他梁耀燮還是有自尊的。
　蹲在家門前，天快亮了，自己多少也喝了一點酒，現在胃酸有些分泌過多了，不是很舒服。
　啊，為什麼呢？為什麼會忘記了帶鑰匙……
　
　低落、疲憊、還有對自己的生氣。
　眼淚又不爭氣的滑落了，這一滴眼淚牽動了他的情緒，他用力抹掉淚水，奈何眼淚卻只是越流越兇……
　
　俊亨爬上樓就看到耀燮了，看到他晶瑩的眼淚，蹲在家門前委屈的拼命抹掉淚水。
　一陣酸擰爬上他的心頭，那就叫心疼吧。
　好幾次告訴自己不可以這麼任性，但是，怒氣根本就壓抑不住，想道歉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突然耀燮抬起頭，正好跟俊亨四目相對，耀燮驚慌的掉開視線。
　俊亨微微笑著走上去。

　「在等我？」
　「才不是。我是因為沒帶鑰匙，太累了又冷……」
　「那為什麼哭？」
　「沒、沒有哭，我是因為……」
　「可不要跟我說眼睛進沙子，可以換一個新一點的理由。」
　耀燮抬起眼瞪著俊亨，「鑰匙，快開門！」
　這個人明明知道他哭的理由，卻這麼耍他玩，非得要他承認自己是因為他哭嗎？
　看他哭原來很好玩嗎？
　耀燮其實氣的又想哭了，只能拼命忍住。
　「你到底要不要開門？」
　俊亨遙遙頭。「不要。」
　「你……」
　「………吻我阿，吻我的話就幫你開怎麼樣？剛剛斗俊不也跟你說過？」
　耀燮在聽到斗俊二個字時徹底爆發了，他站起身。
　「既然這樣，我這就去找斗俊，這樣你開心了吧？」
　耀燮說完就要走，俊亨在那一瞬間拉回他。
　「喂，梁耀燮你────」
　
　俊亨頓住了，因為他扯回來的人眼眶通紅，淚流滿面。
　俊亨被他激動的哭泣嚇得有些手足無措，從來沒有看耀燮這樣哭過，他連忙從包包理掏出鑰匙，
　還沒掏出來耀燮就開口了。

　「吻你……就會開嗎？」
　「耀燮，我……我只是───」
　這後面的話俊亨完全說不出口。
　耀燮墊起腳尖，輕輕的在俊亨嘴唇上印了下。
　俊亨睜大眼睛，全身僵硬，腦子根本無法運作。
　「這樣……你滿意了嗎？如果你真的那麼不喜歡看到我跟斗俊的話，那我就不出現在你面前了，我會搬走的，家教我也不做了，但是打工我會照做的，我真的不想惹你不高興。」
　耀燮說完甩開俊亨的手就走了。
　
　俊亨愣愣的看著耀燮走掉，他的腦袋終於開始運作了。
　耀燮說………他會搬走？家教也不做了？
　俊亨想自己的醋意真的比自己想的還要嚴重多了，導致現在只有滿滿的，滿滿的後悔二個字。


＊

　「耀燮哥？」
　珍雲穿著睡衣來開門時只有滿臉的驚訝。
　而且在這個時間來找他實在有點微妙，早上七點，他都不知道原來他的耀燮哥有這麼早起的習慣。
　「珍雲……」耀燮垂著頭喊著珍雲的名字，珍雲退了一步。
　「耀燮哥你快進來吧！」
　一定發生什麼事情了，否則耀燮不會這樣的，珍雲將耀燮拉進屋內，替他倒了杯果汁。
　耀燮垂著頭喝著柳橙汁。「好酸。」
　珍雲笑了笑。「因為是女朋友做的，很不敢恭維吧？」
　耀燮一下子抬起頭，瞪大眼睛看著珍雲。「你什麼時候有女朋友的？」
　「啊？喔……前天。」
　「前天？前天你就把她帶回來了阿。」
　「呃…………」
　
　珍雲非常不好意思跟耀燮說，其實他女朋友才剛走。
　而且……

　「我女朋友長的很像耀燮哥。」
　「什麼？」耀燮抬頭看著珍雲的笑臉，珍雲的眼睛都快不見了。
　「真的！」珍雲似乎怕耀燮不相信還把手機掏出來，翻出照片給耀燮看。
　畫面裡的珍雲攬著一個短髮的可愛女孩正笑著，看起來很甜蜜的樣子。
　耀燮望著卻沒有笑容。
　「很不可思議吧？如果哥你把頭髮留長一定就長這樣了。」
　耀燮望著咬著下唇。
　珍雲疑惑的看著耀燮，有些尷尬了。
　「哥你讓我很沒成就感耶……就笑一下麻！」
　耀燮遙遙頭。「有人說我根本不懂什麼是愛。」
　「是這樣嗎……但是可能是因為哥你對誰都很好，所以才讓人看不清楚吧。」
　「是嗎？那……可是我就是這樣阿，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珍雲看著耀燮。「那些事情就別想了吧，反正現在應該也沒有結果，你要不要稍微睡一下？」
　耀燮突然轉頭對上珍雲的視線。「珍雲…你願意暫時收留我嗎？」
　面對耀燮那樣閃爍中的可憐眼神，珍雲心裡沸騰，表面上卻要裝做沒事，他笑了笑。
　「沒問題喔，如果是耀燮哥，你要住多久都沒問題。」
　聽到珍雲這樣說耀燮也笑了。「就算我不付房租？」
　「那有什麼關係，我可以養你的。」
　耀燮嘟起嘴。「嘖，我還輪得到你養嗎？我又不是寵物。」
　珍雲笑著。
　是輪不到他養的阿，他自己也很明白的，因為過不了多久吧……耀燮一定會被帶走的。
　對於耀燮，他非常非常的認命，否則也不會挑一個長的像耀燮的女生當女朋友吧。
　這樣就好，耀燮如果能找到幸福，他能夠幫助他就盡可能的幫忙，他會一直陪在他身邊，就算他永遠只是梁耀燮的弟弟，那也無所謂，他會默默守護的。


＊

　於是接連幾天，耀燮都住在珍雲家裡。課也照樣上，生活並沒有因為他換了家住就有所改變，如果要說有什麼改變，就是耀燮身上穿的、背的、用的全部都是珍雲的東西。
　一直沒有勇氣回去那個家，所以就這麼一直拖著。
　常常在半夜想起俊亨，想起那個輕輕的吻，是不是太衝動了？居然吻了他……
　不敢見俊亨，耀燮更多的原因是覺得丟臉。
　
　於是禮拜四還是來臨了，耀燮從一早就無精打采的，珍雲看著他起床刷牙洗臉一直到坐下吃早餐，他伸出手搓了搓他的額頭，耀燮像是被搓醒了，他抬眼看著珍雲好奇的眼神。
　「珍雲，怎麼了？」
　「我才想問你怎麼了？今天好像特別沒有精神？」
　「沒什麼啦……」耀燮低下頭繼續咬著吐司。
　沒錯，他是很煩，因為就是今天，他必須下決定。
　他今天要回去他跟俊亨的家，把行李收一收搬出來，還要跟斗俊說不再當他的家教，光是今天就必須做這二件事情。
　
　「珍雲………」
　「嗯？」
　「我來這裡幾天了？」
　「三天了。」
　「你其實很困擾吧？」
　珍雲抬眼看著耀燮悶悶不樂的臉，怎麼還在糾結這個？珍雲嘆了口氣。
　「不是說了嗎？耀燮哥要住多久都沒有問題。」
　「可是這樣你女朋友就不能來你家了不是嗎？」
　原來是在意這個？「那耀燮哥當我女朋友怎麼樣？」
　「啊？你怎麼又在開玩………………」耀燮抬頭看著珍雲，話突然停住了。
　珍雲的眼神直勾勾的看著耀燮，沒有一如往常那個眼睛都快看不見的燦爛笑容，只有一臉的嚴肅，那眼神裡透出的認真讓耀燮有些慌張，但他只能鎮定的快速低下頭。
　「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耀燮哥，我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嗎？」珍雲開始玩弄他盤子裡那條冷掉的火腿。
　「其實我本來想什麼都不說的，但…既然你跟俊亨哥都走到這步了，我似乎也不需要隱藏了。」

　耀燮突然一股腦的站起身。「珍雲，我…我想我該去學校了！」
　耀燮拿起外套就想往外走，珍雲一把拉住他，耀燮看著珍雲的眼神都有些膽怯了。
　「哥你很聰明，你知道我想講什麼對吧？其實女朋友也是因為長得像你才交的，你說我能怎麼辦？」
　耀燮吞了口口水。
　耀燮不是笨蛋，他其實一直都知道的，珍雲對自己的用心，只是………不想面對。
　「耀燮哥你說過，有人對你說，你不懂愛是什麼…………那是因為你根本不敢去愛對吧？對你說這句話的人，一定傷透了心吧。」
　
　耀燮愣了一會。
　對他說這句話的人………傷透了心嗎？
　那麼他已經讓二個人為他傷心了吧。
　一個是他的青梅竹馬張賢勝，另一個是醉得不醒人事的尹斗俊。

　「耀燮哥，今天，我會等你回來的，告訴我答案，好嗎？」

　聽著珍雲的話耀燮感覺自己喉嚨梗著什麼東西似的。
　這場景……似曾相似阿。
　珍雲緩緩的放開耀燮的手。

　「哥不是要去學校的嗎？快遲到了吧？」
　耀燮收回手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去學校的一路上，他不停的在想以前的事情。
　現在的珍雲讓他想起了一個人，很像，很像一個人。
　耀燮停下腳步，他轉了個方向，轉往賢勝開的夜店的方向。

＊

　梁耀燮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張賢勝的情形。
　張賢勝坐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裡，正中央的位置，空蕩蕩的教室裡只有他一個人，早晨天氣很冷他卻穿得很少，耀燮還滿驚訝自己居然不是第一個到教室裡的人，升上國中的第一天，他興奮的睡不著，所以很早就來學校報到了，在正門口找到自己的名字與班別，本來想就這樣走進去的，但是突然覺得這樣走進去好像會很尷尬，於是只是站在窗戶邊看了一會。
　賢勝撐著頭直視著前方，好像前方有什麼人似的專注，久久沒動過，耀燮看了五分鐘之後終於受不了了，那個人怎麼都不會左右觀看的，就一直只是這樣靜靜的待著，如果他轉頭一定能看到他的，那他就可以順勢走進去打招呼。
　他決定主動出擊。
　耀燮背著紅色後背包踏進教室，賢勝的眼神終於因為有人闖入他的世界裡而有了閃動，兩個人對看著，耀燮漾出一個自認燦爛無比的笑容說
　「我可以坐在你前面嗎？」
　賢勝頓了一會。「可以。」
　耀燮也就坐下了，將包包放好需要轉頭，於是他又跟賢勝對上眼，賢勝一句話也不吭，所以耀燮只得自己找話題講。
　「那個……你好早喔。」
　「嗯。」賢勝點頭，耀燮都要以為沒有下文的時候賢勝又開口了。
　「因為我記錯時間了。」賢勝微微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耀燮盯著那個淡淡的笑，驚奇的發現賢勝笑起來真是跟面無表情的感覺完全不同呢。
　「這樣阿，你挑了一個很顯眼的位置坐呢。」
　「噢，我覺得坐這裡看黑板應該看比較到，又不會離太近。」
　「是阿，沒錯呢。」
　耀燮點著頭又對賢勝笑了笑。賢勝看著他。
　「你叫什麼名字？」
　「梁耀燮。」
　「張賢勝。」
　「什麼？」
　「我叫張賢勝。」
　耀燮恍然大悟的點點頭。「我們要當好朋友喔！」
　賢勝看著耀燮，沒有開口，只是又露出剛剛那抹淡淡的靦腆的但是富有一些感情的笑容。
　耀燮發現他喜歡賢勝笑起來的樣子，大概是因為……很耀眼，很漂亮吧。


＊

　開學不到一個月，耀燮就發現了，賢勝的個性，怎麼說呢……有些低調，就是太低調了。
　賢勝上課會睡覺，但是他下課會趁黑板上的字還沒擦掉之前把筆記給抄好，然後默默的背著書包回家，別人跟他說話他也只是點頭，回答是或不是，好或不好，沒有一點熱情的成分，於是一個月都快過去了，他身邊還是一個朋友都沒有，他自己好像也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
　耀燮在班上還挺受歡迎的，因為他總是會露出燦爛的笑容與人對話，所以大家也都喜歡他，耀燮總會在跟同學打鬧之後，偷偷的看一下賢勝在做什麼，發現他不是在睡覺就是在聽音樂或者看著窗外發呆，次數一多，耀燮也有些在意了。
　那天放學，耀燮被同學邀了要去踢足球，他滿臉笑容的答應下來，然後發現人數有點少，剛好看到賢勝背著書包要從自己身邊走過，耀燮一把拉住賢勝。
　「賢勝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啊？」
　賢勝被突然拉住沒有半點驚訝，他平靜的看著耀燮。「去哪裡？」
　「去公園踢足球阿。」
　「我對足球沒什麼興趣。」
　「那…………當作動動身子也不行嗎？」
　「我想睡覺。」
　「你就當作是陪我吧，陪我踢足球吧！」
　賢勝因為這句話想了一下。「其實是少人了吧？知道了。」
　看到賢勝答應了，耀燮開心的放開賢勝。「那我們會等你的！」
　「嗯。」
　賢勝走掉之後，耀燮回過神看著同學，發現他們都用一種驚奇的眼神看著耀燮，正當耀燮想開口那些人一股腦的湊上來一人一句的問
　「耀燮你好厲害，你怎麼敢跟賢勝說話？」
　「賢勝看起來總是冷冷的，前幾天有人約他去吃冰，也被他回絕了呢。」
　「他居然會答應你，耀燮你們怎麼看不出來這麼熟阿？」
　耀燮對著那些人眨眨眼，爾後露出一個他常常掛在嘴邊的燦爛笑容。
　「因為賢勝其實是個害羞的人喔。」

　就算賢勝其實不是害羞的人，被耀燮這樣一笑一保證，也沒人會反駁他了，只是他們也在內心裡懷疑，賢勝真的只是因為害羞才不跟他們往來的嗎？

＊

　賢勝比他們任何人都早到球場。
　於是耀燮遠遠的就看到賢勝無聊的坐在鞦韆上看著地板發呆的時候其實還是有些驚訝的，驚訝之後就是驚喜，他用最快的速度奔跑到他身邊，賢勝抬起頭就能看到氣喘噓噓的耀燮。
　「跑這麼快做什麼？」
　「呼…我…呼…我怕我…認錯人阿…。」
　賢勝凝望著耀燮，看看耀燮身後。「他們都還沒來。」
　「嗯，因為離約定時間還有一小時麻。」
　「是嗎？……嗯，我沒什麼時間概念。」
　耀燮在賢勝旁邊的鞦韆上坐下了。「但是，大家都說你一定是隨便答應我的，說不定根本不會到。」
　「我答應別人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的。」
　「雖然我沒有說，但我覺得你一定會來的。」
　賢勝對上耀燮笑咪咪的眼睛。「只有你……會對我這樣笑。」
　「嗯？」
　「我看得出來喔，那些人對我笑，對我示好，只是想要我同等的回應他們而已，他們只是對我感到好奇，根本不是真心的想跟我做朋友，不過你……」有點不一樣。賢勝把話吞了下去，只是看著耀燮，耀燮倒是有些急了。
　「什麼？我怎麼樣？你是想說我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嗎？」
　賢勝聳聳肩。「誰知道呢。」
　「什麼麻……原來賢勝也有這樣討人厭的一面。」
　賢勝只是低頭笑著，耀燮也跟著笑了。
　「賢勝你如果常常笑的話，那些人就會自然的接近你的，他們也不是什麼壞人。」
　「我知道，只是他們長得又不好笑，他們也沒在搞笑，為什麼要對他們笑。」
　耀燮愣了下。其實，賢勝說的也有道理。
　只是從小他就被灌輸了，跟別人表示善意的方式，就是笑容。
　但是每個人表現善意的方式本來就不一樣，不接近的話又怎麼會知道呢。

　「等一下……我不打球。」
　「啊？」
　「我坐在這裡看你們打就好了。」
　耀燮對著賢勝眨眨眼。「為什麼？」
　賢勝看著耀燮那臉遺憾失望的表情。「不是說了，沒興趣嗎？」
　「可是………」耀燮依然閃著一雙眼睛看著賢勝，賢勝撇過頭。
　「不要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耀燮固然失望也不再堅持了，不過……他再度微笑起來。「所以賢勝你真的是來陪我打球的耶。」
　「是阿，知道就好好打，不要輸了。」
　「我才不會輸呢。」
　
　知道有一個人是為了你一句話而來的，這種感覺也許該說是，幸福？
　不知道，但耀燮覺得在那當下心裡暖暖的，耀燮還小，他還不懂幸福是什麼，
　但是等他再大一點，他卻更搞不懂了，小時候那種輕易就能感受到的幸福。


＊

　那場球賽進行到一半就下大雨了，在耀燮還不能平反的時候下大雨了。
　不得不終止作鳥獸散回家的時候耀燮非常非常非常異常的悶。
　賢勝走在他身邊，手上握著一把不知道誰扔給他的一把傘，身高本來就比耀燮高，所以替他撐著也是理所當然一樣。

　「這傘……你怎麼變出來的？」耀燮嘴巴依然嘟的老高，但對這把傘來歷感興趣了。
　賢勝想了想。「不記得了，一個女生？」
　耀燮吹了聲口哨。「看來愛慕你的人真的很多。」
　「嗯，所以我現在幫你撐傘，你不該開心一點嗎？」
　聽到這句話，耀燮一下就笑了。「你在安慰我？」
　賢勝將頭低下，微微的，肯定的，點頭。「嗯。」
　耀燮看著這樣的賢勝只覺得他很可愛，「難怪賢勝你這麼多人愛慕呢，那群人知道你來的時候都好羨慕我的。」
　「我倒是沒什麼感覺。」

　耀燮覺得賢勝的感情世界非常的單純，喜歡與不喜歡，從來就沒有模糊的時候。
　而自己是被歸類在……喜歡那一類嗎？
　想開口問的時候才發現賢勝家到了。

　「拿去，傘給你。」
　賢勝將傘遞出，耀燮想了一會沒有接過，賢勝皺起眉。
　「你幹麻？想淋雨？」
　「不是啦，我明天會帶去還你的。」
　「不用啦，如果明天沒下雨也很麻煩阿。」
　耀燮搖搖頭。「不行，這是那個女生送你的心意，不可以隨便放在別人那裡，賢勝一定沒感覺吧。」
　賢勝誠實的點頭。「我連她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可是………」
　「如果你真的那麼想淋雨我也不反對就是了。」賢勝要將手收回，耀燮一把將他拉回。
　「好啦好啦，我明天一定帶去還你，再見！」

　耀燮拿了傘就跑了，活像是深怕賢勝會把他追回來一樣。
　賢勝看著耀燮跑走的背影，自己一個人站在自家屋簷下，笑了起來。
　跟耀燮待在一起……很有趣，很輕鬆。
　不過他們的想法完全不一樣呢。
　賢勝帶著笑意看著耀燮跑走的方向好一會才甘願的進家門。

＊

　賢勝發現自己很反常是在耀燮還他雨傘的一個禮拜過後。
　他發現自己常常在回到家看到懸關那把傘時想起耀燮的笑容，
　雖然在班上並沒有很多的互動，但是他知道，耀燮不時的會關注著他，
　例如某一天他懶得去福利社買午餐因此沒吃中飯，看著大家三五成群的打開便當興奮的吃著，
　他心想乾脆眼不見為淨，來睡覺好了，才剛想趴下，身後就有人點點他的肩膀，
　他轉過頭，看到耀燮水靈的眼睛。
　「賢勝，我有多一個麵包喔，給你吃吧。」
　「多的？」
　「對阿，多的。」
　耀燮見賢勝沒有伸手的意願，他乾脆拉住他的手將麵包往他手上放。
　「不可以不吃午餐的。」
　賢勝聞言才剛想開口，遠方有人在喊耀燮，於是他又把話給吞進肚子裡。
　耀燮看著下自己的朋友又看看賢勝。
　「賢勝想說什麼嗎？」
　賢勝遙遙頭。「沒什麼，他們不是在叫你？快過去吧。」
　「嗯……。」耀燮點點頭離開了賢勝身後的位置。
　賢勝轉過身，手裡還握著耀燮給的麵包，打開包裝袋之後咬了一口。
　「………好甜。」
　是巧克力口味的阿。賢勝再度將視線轉向遠方正開心的在聊天的耀燮，
　一邊望著也一邊吃，很快就吃完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把麵包吃完的，
　而自己為什麼要看著耀燮吃麵包。
　總之那塊很甜的巧克力麵包吃完之後他發現，自己一點睡意都沒有了。

　之後的幾天，賢勝的目光都會不由自主的停留在耀燮身上，
　有時候會跟耀燮對上眼，也許不該說是＂有時候＂，根本是＂常常＂，
　他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原來粱耀燮也這麼注意他。
　對上眼的時候賢勝會將視線轉移，他不知道這樣會不會很怪，但是他沒辦法坦率的讓耀燮知道，自己在看的人就是他。
　很反常。真的很反常。
　直到那一天，賢勝才知道，自己反常的真正的原因。

＊

　天氣十分的炎熱。
　氣象報導說會出現午後雷陣雨，因此賢勝還特地帶了雨傘出門。
　撐著那把傘，想著今天的約會。

舞蹈。是張賢勝另外一個興趣，小時候舞蹈細胞就深植在他身體裡，
會隨著音樂情不自盡的舞動身體，他知道，那不是只有興趣而已，那是一種本能，
好像不跳舞的話，他的靈魂就失去了一半。

他有一個共同學習舞蹈的團體，是這二、三年才加入的，在公園裡跳舞時被發現招攬去的，
全都是些很好的哥哥，舞蹈也很厲害。

當賢勝接近舞蹈教室時就看一個熟悉的身影，還正疑惑什麼時候成員又多了的時候，他瞪大了眼睛。
　「粱耀燮……」
　那傢伙在這裡做什麼？
　耀燮被那群哥哥們摸了摸頭之後笑著抬起頭就正好對上賢勝瞪得圓圓的眼睛。
　耀燮興高采烈的跑上去，等耀燮走近賢勝才確認原來那是真的粱耀燮不是他眼花。
　「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喜歡跳舞阿？」
　賢勝愣了一會。「你……怎麼會在這裡？」
　「噢……其實是那群哥哥找我來的，他們說，你也會在這裡練舞。」
　「你該不會跟蹤我吧？」
　
　原本以為耀燮會笑著否決，笑著說，怎麼可能呢！
　但是耀燮的反應是，愣住，再愣住，然後是驚愕。

　「對……對不起，賢勝，我實在太好奇你都在做什麼了，其實我跟了有一段時間了，那群哥哥們也都發現我了，只有你還沒發現，他們看不下去才把我抓進來的喔。」
　
　賢勝對著耀燮天真無邪的臉龐，咬了咬下唇。
　是的，他很努力讓嘴角不要上揚，這時候他明明應該生氣才對的，但是……
　沒辦法對著這張臉生氣。
　況且，他覺得這行為還挺可愛的，不過大概是因為那個人是粱耀燮而不是某個變態人士吧。

　賢勝嘆了口氣。「所以呢？被你發現我的興趣了，沒錯，我的興趣就是跳舞，在學校沒精神也是因為跳舞，這樣你懂了吧？可以回去了吧？」
　耀燮對著賢勝眨眨眼。「你生氣了嗎？」
　「沒有。」只是他覺得讓耀燮在旁邊看他跳舞有點奇怪罷了。
　「你生氣了吧，好吧，我走就是了。」
　耀燮垂下頭，賢勝看著他落寞的轉過身，心裡一陣的慌張，卻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欸，賢勝，那孩子也只是想交你這個朋友才這樣做的，是關心你的行為，你這樣對待人家？」

　賢勝看了眼替耀燮說話的哥哥們，無奈的笑了下。
　他真的沒有生氣阿，為什麼那傢伙要自己這樣誤解，自己一個人在那裡落寞！
　賢勝最終還是走上去了。

　「粱耀燮！」
　聽到叫喚，耀燮停下腳步，有些期待的轉過頭看著賢勝，賢勝覺得那眼神有點像是狗狗在期盼什麼食物似的。
　「那個………」唉，為什麼他要做這種事情？「你可以留下來啦，但是…不可以吵我，不可以妨礙我練舞。」
　耀燮聽到猛點頭。「知道了，謝謝你賢勝。」

　看到耀燮奔向哥哥們，他那群哥哥們對他笑顏逐開的樣子，
　張賢勝忽然開始懷疑，其實粱耀燮剛剛根本沒有失落吧？

　接下來的日子裡，有賢勝在的地方一定就有耀燮，當耀燮在操場上玩累了就會一邊擦著汗一邊蹦蹦跳跳的回到賢勝那裡討水喝，賢勝一定會待在有樹陰的地方聽著音樂，偶爾會翻翻漫畫或者雜誌，看到耀燮朝著自己跑來，他會習慣性的打開礦泉水的瓶蓋遞出去，看著耀燮喝了一大口水，賢勝會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遞出毛巾，『滿身都是汗的…』『賢勝跳舞的時候也是這樣的阿。』，類似這樣的對話很平常，也會讓賢勝覺得很開心。

　賢勝發現因為耀燮，自己在同學心中的形象似乎也親和許多。
　他們說「什麼麻…賢勝同學也不是那麼不好親近的人麻。」「賢勝同學很有趣呢。」
　賢勝無奈的想，自己在他們心目中到底是多麼冷漠的一個人呢？



　一到放學時間，兩個人很快就會消失，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地方，那就是練舞室。
　耀燮會在一旁看著賢勝跳舞，隨著音樂賢勝的舞蹈深深的吸引著耀燮，看的久了也會偷偷的跟著模仿，但是只要賢勝一停下動作，他就會趕緊遞毛巾遞水，就像賢勝對他的那樣，順便附送一個燦爛的笑容。


　「我覺得阿…賢勝跳舞的時候跟平常不太一樣呢。」
　「什麼？」
　「該怎麼說呢……因為很認真吧，看起來…好像會發光。」
　「呵呵…我是人，我才不會發光。」
　「才不是，在我眼裡，你就是在發光。」
　「那你想不想跟我一起？」
　「什麼？」
　「跟我一起練舞吧？」
　「嗯……可是我不會。」
　「我教你。」

　賢勝的話似乎讓耀燮非常開心，他熱血沸騰的每天拉著賢勝練習。
　賢勝看著他閃閃發亮的神情，嘴邊泛起微笑。
　就這樣，在他們玩樂的同時，日子繼續過，自然考試也到了。

　發下成績單的那一天耀燮鬱悶了頗久，鬱悶到一整天都沒有去找賢勝，只是坐在位置上，趴著坐著；看天空看窗外，附加深深的一嘆。
　賢勝與朋友從合作社回來，撇見位置上正對窗外發呆的耀燮，耀燮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好像靈魂已經從他身體裡消失似的，耀燮這幾個月一直都是活崩亂跳的粘在他身邊，忽然看他這樣無精打采的樣子，賢勝忍不住走上前。
　「拿去。」
　耀燮抬起頭看到賢勝，眼神暗了下來，看起來好像一開口就會崩潰似的。
　「拿去阿！」
　賢勝將飲料強制性的放在耀燮手中，耀燮一摸到那冰涼的飲料，眼淚就從眼角溢出，無法停止越流越多，看到這情形，賢勝趕忙蹲下身看著耀燮，隨手拿了張面紙遞給他。
　耀燮閉著眼睛哭著，並沒有理會賢勝，賢勝拿著面紙的手有些尷尬，他索性上前輕輕的擦掉耀燮的眼淚。
　面紙濕了，耀燮的眼淚也跟著停了，他這才止住哽咽看著賢勝的臉龐。

　「真的考得很不好？」賢勝問。
　耀燮將成績單拿出翻開。「比上次退步了十分，媽媽一定會很失望的。」
　「十分……但也及格了不是嗎？」
　「媽媽對我的要求不是只有這樣的……我自己也會很過意不去，最近好像真的玩的太瘋了吧。」
　賢勝看著自己手中沾有耀燮眼淚的面紙，抬頭對上耀燮那雙水汪汪的眼睛。
　「所以你要放棄了？」
　耀燮頓了會。「也不是那樣，只是……」
　「我……是真心喜歡跳舞，所以才跳的，不管發生任何事情，我都不可能放棄，一開始說要教你，的確也只是我一時的興起，你只是覺得好玩也是可以，練舞室你想來隨時都可以來。」
　賢勝說完站起身走開，耀燮抬眼看著賢勝，撇見賢勝將那團面紙揉在自己手心裡，捏的死緊。

　或許他生氣了吧？
　不過應該也不是真的很生氣，要是賢勝真的生氣絕對不會隱藏起來的，他會明明白白的讓你知道，揍你也是有可能的，耀燮想，自己真的不該跟他說實話嗎？
　他真正哭泣的理由。

　耀燮背著一個大背包來到練舞室時賢勝還沒到。
　那群哥哥們看到耀燮熟稔的喚他去，他也順從的走過去，隨即就被塞了張ＣＤ。

　「這是……」
　看到耀燮疑惑的眼神，哥哥們笑的寵溺的摸摸他的頭。「這個阿是下個月比賽要用的曲子，我都剪好了，你跟賢勝在一起的時間比較多，不在這裡的時間你們也可以練習。」
　耀燮眨眨眼，看著ＣＤ半晌，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就被身後的聲音截去了。
　「哥，說過了，他不參加比賽的。」
　耀燮轉過身，賢勝放下書包走過來，兩人對望著，接觸到耀燮充滿疑惑的眼神，賢勝伸伸懶腰。
　「其實……下個月有比賽，哥他們說人數不夠要你參加，不過……我替你拒絕了。」
　「為什麼？」
　「你說為什麼？你昨天還為了退步的事情哭了不是？還是專心唸書不要讓媽媽失望比較好吧。」
　一談到關於舞蹈的事情，賢勝的眼神跟態度就會比什麼都還要認真嚴肅，耀燮頓了會。
　「但是這麼突然要再找一個人，你們上哪去找？」
　「關於這個……我們已經找到了，不用擔心。」
　已經找到了呀……那豈不是完全沒存在這裡的理由了嗎？
　但那也是自己選擇的怪誰？
　耀燮點點頭，再度抬起頭時很努力的擠出一個笑容，「不過我可以在這裡唸書吧？」
　「啊？」
　「可以吧？我在一旁唸書，就跟從前一樣，沒關係的吧？」
　賢勝看著耀燮的笑容。「為什麼呢？練舞室是用來練舞的，如果是為了我，不在這裡碰面學校也碰得到的。」
　耀燮笑了笑。「知道了。」
　重新背好背包，他拉開門走出練舞室。

　練舞室你想來隨時都可以來
　明明這麼說過的……但是，突然拉開門看到耀燮，就覺得…一陣煩悶。
　在自己的領域裡，在同班同學都不知道的領域裡，你踏了進來，離我如此的近，
　其實早已經覺得慌亂了吧，只是…還不想斷絕罷了。

　「賢勝阿…其實讓耀燮在旁邊也不要緊吧？」
　「……哥，練舞吧。」

　耀燮不是普通的朋友。
　從讓耀燮離開練舞室時就已經確認了，因為會在乎所以才不能留下。
　過分在乎一個人，那實在…太奇怪了。


＊

　手上還握著那張ＣＤ，耀燮躺在床上望著。
　幾分鐘後他下了床拖過音箱，將ＣＤ放進去，舞曲隨著流出，是他熟悉的曲子，賢勝一直在練習的曲子。
　閉上眼睛會看得到賢勝那優美的臉龐，酷勁卻又夢幻的舞姿。
　張開眼睛，覺得有些不甘心。

　「耀燮阿…媽媽可以進來嗎？」
　聽到媽媽的聲音耀燮連忙將音響關掉。「嗯。」
　媽媽走進房間望了望，最後停在自家兒子臉上。「耀燮這幾天有好好吃藥嗎？」
　耀燮點點頭。「有呀，一直都有，不用擔心的。」
　「嗯，心臟不好就更是要常常注意一點，累的時候就要停止知道嗎？」
　可能是最近都比較晚回來，所以媽媽才特地這樣跟他說的吧，他的媽媽一向這樣，不曾過分阻止他任何東西，但是卻也會默默的操心著。聽著媽媽的關心，他笑著點頭。「知道，媽你真的不用擔心啦，我也已經快要升高中勒。」
　媽媽笑著輕揉耀燮的髮。「不管你幾歲，你永遠都是媽的孩子阿，那晚安了。」
　「晚安。」

　媽媽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後，耀燮將笑容停住，望向音響，最終他將ＣＤ拿了出來。
　累得時候就得停止。
　媽媽常常在他耳邊叮嚀的話。

　什麼分數的，其實他們家的人根本沒有人太過在乎，那都是騙賢勝的。
　原因只是他發現自己的身體越來越不能負荷練舞的運動量，其實老實說不就好了，但……就是怕賢勝失望，看不得他失望的表情才隨口胡說的，沒想到會變成現在這樣，反而什麼都不能說了。

　是賢勝那句話讓他有了想跳舞的意願，但是最主要的還是跳舞本身帶給他很多的快樂，
　跟賢勝一起練舞，一起流汗，一起笑，一起回家，都是那麼快樂。
　但是忽然他發現自己並不能這麼做，只因為自己先天性的疾病……
　該坦白吧，不然賢勝會一直誤會他的，躺在床上他想，明天就去跟他說吧。


＊

　「嘿，你是不是梁耀燮？」
　一夜的失眠讓耀燮眼袋下的黑眼圈深了不少，他轉過頭就看到朝他奔來的一個男孩，持著超級閃亮的笑容問他，你是不是粱耀燮？　基於禮貌他點頭回答他。
　「我是粱耀燮。」
　男孩聞言漾出一個笑容。「我叫丹尼爾。」男孩伸出手
　「咦？」耀燮疑惑著該不該伸出手回握，丹尼爾已經朝前奔去了。
　「耀燮哥，我得先去找賢勝哥了，對了……我是你的學弟，是練舞室的新成員喔！」
　耀燮愣愣的看著那陣風消失的方向………
　丹尼爾？真是個開朗的孩子阿。
　只是………原來替代我的就是那個孩子嗎？好開朗的樣子呢。
　耀燮嘴角扯出一笑。
　「這樣也不錯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