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你走了以後,我的心常常莫名其妙發疼。
那種痛,就好像被某種尖銳的器具翻攪著心臟,
雖然痛卻無法輕易拔除,因為是在心臟吶…人類最脆弱的地方。
「小手…」
「什麼?」
那一天,小慶興高采烈的告訴我,他終於有了靈感,
身為他的頭號書迷,我自然是開心的漾出了笑容,
前幾天的小慶還整天窩在電腦桌前,搖著椅子煩躁的轉來轉去,
連我幫他泡的咖啡都被原封不動的放到變苦,
然後我就會掀開床上的被子,拍拍身旁的位置,
溫柔的告訴他,你還是先睡一覺吧,明天一定會有靈感的。
你皺著眉頭,撒嬌似的窩到我身邊,像在哭訴他的挫敗,
我會摸摸他的頭,笑著安撫他。
當他沒有靈感的時候,我就會像個媽媽似的安慰他,
也只有這個時候,才輪得到我關心他,
他總讓我沒有機會表達對他的關愛,因為他是全世界最疼愛我的人,
比任何人還要搶先一步知道我的需求跟感受。
他就是這樣的人,跟他比起來…我這樣的關愛還不及他對我的一半。
起身將桌上的咖啡倒掉,回頭坐在電腦桌前,
很想幫他分擔一些煩惱,於是我打開了螢幕開關,
螢幕上顯示的是一個打到一半的word檔,
那是一個充滿夏季氣息的故事,很有朝氣…男女主角懷抱著夢想一起努力著,
斷掉的最後那一行是這樣寫的…
我會愛著他一直到永遠,但是我卻不知道那個永遠還有多久。
原本那麼陽光的故事,被這句話搞的有些悲傷了,
那是另外一個階段的故事嗎?
我回頭看著小慶睡著的臉龐,幫他加上一些內容應該沒關係吧?
於是,在只有螢幕光照耀的房間裡,我生澀的寫下了一個…
不曉得算不算是悲傷的結局。
*
小慶看完了我幫他接的故事,他雖然口上說他很高興,
但是表情有些牽強。
「怎麼了?是我寫的太差了吧?」
「不、不是。」
「那……是哪裡不好呢?」
小慶輕輕握住我的手,暖暖的很溫柔…「是小手寫的太好了,我覺得自己輸了呢。」
「咦?」
總覺得小慶現在的表情好像快哭了,難受的感覺勒住我的脖子,使我的呼吸有些困難。
「老實說,我最大的瓶頸…就是我寫不出悲劇。」
小慶一臉落寞的握著我的手這麼說,
我卻覺得他臉上的表情就是一場悲劇。
我原本,只是想幫他分擔煩惱,卻讓他更煩惱了?
「對不起,小慶…」
圈抱住他的後頸,我從那天開始清楚的知道,
想要分擔他的煩惱,是必須非常非常了解他才行,
輕率的幫助,只是一種二次傷害。
結果後來,小慶也沒有發表那一個故事…
只是讓他躺在資料夾裡而已,
每當我想起這件事情,都還會想起小慶那時的表情,
就跟故事裡的主角一樣悲傷。
*
離那天過後的二十天,小慶他死了。
這個打擊,讓我從睡夢中驚醒,
怎麼回事?小慶不可能會這麼突然就離開了,
不可能,這太突然了不是嗎?
冒著一身的汗,我四處張望著,想找著屬於他的身影,
可是我卻發現,我聞不到他身上那柔柔淡淡的香味,
連房間裡原本餘留的味道也消失了。
為什麼?為什麼?
「小手~小手?你怎麼了?」
眨眨眼,我望著眼前一臉擔憂的人,
他是………
「你……你是誰?」
那個人一臉擔憂的望著我,然後淡淡的笑了,
剛剛的擔心像是從不存在一樣。
「我叫瀧澤善也…我已經觀察你很久了。」
眼眶裡還冒著熱氣,陷在悲傷跟驚愕之間,
我什麼也說不出口,只能呆望著他笑著的臉龐。
「你為什麼要一直在這個房間裡自言自語呢?」
自言自語?
他…他在說什麼?
「瞧你的表情,認為我在胡說嗎?」
善也把一台DV拿了出來,撥放了一個影片給我看,
影片裡的主角是我,至於配角…還是我。
一樣的房間,一樣被冷冷放置在桌上的咖啡,
卻只有我一個人,沒有…沒有一個叫做小慶的人曾經在房間裡住過,
我口口聲聲喚著的小慶,我眷戀著的小慶,比任何人都愛我的小慶,
他不存在。
深吸了一口氣,我看到我在房間裡對著空氣溫柔的笑,
對著空氣露出很幸福很幸福的表情…
那一瞬間,我感到有些悲哀,眼淚奪眶而出,
那是假的?那是我的幻想?
只是幻想?
「不,那不是幻想唷。」
名叫善也的少年放了另一個影片,
我止住了眼淚,因為小慶在螢幕裡,
在一個好小好小的螢幕裡,他慎重的對著螢幕說話…
帶著記憶裡溫柔的聲音跟表情。
「小手,別擔心…我在美國會過的很好,我不是拋棄你,只是去外頭進修,
你也不想讓我一輩子就這樣子吧?好好保重自己,知道嗎?」
看著DV,我的身體不由得在發抖,
因為我終於想起來了。
小慶他是我的作文老師,他自己本身也是一個作家,
他開朗無拘束的個性漸漸吸引了我,我用盡各種辦法誘惑他,
但是他總是摸摸我的頭,只把我當成一個孩子,
不過我想,他其實是很喜歡我的,只是礙於師生之間的關係才無法坦承,
會讓我有這種想法,是因為我發現他會靜靜的看著我睡著的臉龐,
幫我蓋上被子,然後在我額上留下一個輕吻才轉身離開房間,
每一次,額頭上都留有他淡淡的氣息,還有他身上獨特的味道。
於是,在一個夜晚,他照慣例輕吻我時,
我睜開了雙眼,讓他無處可逃的,只能承認了他對我的感情,
我並不因此而滿足,我想要變成他的人,
可是他就是死…也不願意碰我。
沒錯,他真的到死了…都沒碰過我。
「你不是拜託我,不要讓他離開你嗎?所以我……在你面前殺了他。」
對,那天血花噴灑在這個房間的牆壁,
地板上至今都還留著擦也擦不掉的血痕,
我想阻止,但是都來不及了。
『愛一個人,不是這樣的。』
他倒下,用溫柔的眼神望著我,
虛弱的說著"不要哭"時,
我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斷了線,
思緒全都亂了,他帶著血的手撫上我的手,
緊緊的握著…暖暖的,卻帶點冷意。
"小手,愛一個人,不是這樣的。"
接著,手就虛軟的失去了重量,
我看著他閉上的眼發愣,思緒像迷宮般,找不到出口,
"愛一個人,不是這樣的。"沒想到,我們到最後都還是這麼有默契,
我知道錯了,我懂了…那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處罰我?
原來真正的離開是這樣子的…分手、背叛那算得了什麼,
只要你還存在,只要你還能證明我真正愛過,
那比什麼都還要來得珍貴。
吶,醒來好不好?
「一但死了…就什麼也無法製造,只剩下追憶了。」
善也帶著笑說,他關掉了DV,像是在拍我們的紀錄片,
他是導演,我們則是故事裡那可悲的戀人。
「你……為什麼不阻止我?你明明知道我會後悔…為什麼?」
「為什麼?」善也的笑容變了,變的有些扭曲。
「那時的你…已經忘記什麼叫做愛,只是一隻怪物而已。」
「你………」
怪物?沒錯,這麼形容我最適當了,
我是一隻,殺了小慶的怪物啊!
「不…這是一場夢,我前幾天還幫他完成了一個故事,那個故事…那個故事…」
我奔向電腦桌,打開了word檔,
找到了那個檔案,打開…拉到了結局。
雖然結局我死了,但是這是一個不容許悲傷的結局,
因為它讓我最愛的人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愛,
還有失去我的痛苦,雖然不快樂,但是也絕對不悲傷啊!
因為這樣子我就能無時無刻深深愛著你了。
摀住嘴,我好想好想尖叫,
因為這不是我打的結局,本來的那個結局…被他刪掉了,
本來的那個版本,是二個人都死了,在天上握著手緊緊相守在一起。
「他修改這篇的時候,心裡一定是在想著你吧…想著,要死就死他一個人,絕對不能傷害你呢。」
善也坐在床上,笑嘻嘻的道…「你的小慶,對殺了他的你真的好溫柔吶!」
握緊了拳頭,我惡狠狠的瞪著床上的他。
「你,都是你…都是你慫恿我,否則我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情,都是你…」
「喔?都怪我…你都沒錯?」
「我不管,我要你……我要你………」
嚥了口口水,我才發現自己又被悲傷取代成一隻怪物了。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
「我要你……殺了我,殺了我吧!」
再也承受不住更多悲傷了,就像被漩渦捲進死胡同裡,
沒有後路,沒有希望了…
再多再多的快樂,也無法掩蓋失去你的悲傷,
一個人,可以帶著如此沉重的悲傷活在這世界上嗎?
「可是呢…就算你死了,也見不到你的小慶,因為你…會下地獄的。」
善也笑著,談論地獄跟死亡像在討論太陽跟蝴蝶。
「就算這樣也好,讓我────」
「不可能。」
善也突然的回絕,讓我錯愕的望著他。
「你不是…你不是很習慣殺人了嗎?多殺一個我又如何呢?」
善也笑著的表情轉淡,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悲傷的他。
「活著才是贖罪的一種阿。」
他跳下床,帶著桌上的DV,在桌上壓了一張滿分的考卷,
考卷上散發著血腥味,紅筆大概就是血做成的吧,
在那上頭,有著他的名字還有…一支電話號碼。
「抱歉,我只帶了考卷出門呢…如果你真的想死,就打給這個女人吧,她會讓你死的精采一點。」
善也說完就離開了,沒有停留…沒有猶豫。
癱軟在地板上,我摸著那淡淡的血跡,
腦海裡浮現的是小慶的笑靨,再多的抱歉已經無法挽回了,
閉上眼,我想起那個結局…
雖然結局我死了,但是這是一個不容許悲傷的結局,
………………
…………
因為這樣子我就能無時無刻深深愛著你了。
小山慶一郎,你是一個最不會寫悲劇的人,
但是…這我看過最悲傷的結局了。
眼淚又不知不覺流下了,
"不要哭,你哭我會心疼的!"
如果是你,一定會這樣安撫我,然後帶著溫暖的笑容將我的眼淚抹掉,
我多麼希望,這一切只是我的幻覺,
而你的心,現在正瘋狂的為我的眼淚疼痛著。
吶,醒來好不好?
考卷被風吹落,上頭的電話號碼沒有打過,
只是因為那一句話吧…
活著才是贖罪的一種阿。
每天過的很痛苦很痛苦,心臟都要被撕碎了
雖然痛卻無法輕易拔除,因為是在心臟吶…人類最脆弱的地方。
喂,我還活著嗎?
END
沁言:
啊啊!好悲傷啊!
這麼悲傷的故事我好久沒動過了,
這一次,把手跟慶都牽扯進來了,
因此很難分類呢。
另外,這是善也的故事唷,
雖然善也的出場戲份不多,
但卻是整個故事的靈魂人物,
我很喜歡這個故事的善也唷!
另外,其實打的時候,我很想很想哭呢,
是因為我正在聽的這首歌也滿悲傷的緣故,
是東方神起的Sennen Koi Uta好像翻譯成千年之戀。
尤其是韓國版的,很悲傷呢。
沒想到,小手跟小慶也能被我打成這樣,
他們發展成悲文也還不賴麻=ˇ=
那就先這樣嘍ˇ
2008.05.02 22:46 ‧夜澄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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